岱宗府,玄机堂。
今夜格外热闹。殿外的玉栏已经用红绸围绕,屋檐上还挂着几盏红灯笼。往来的侍女端着各式的菜盘,沈半夏则在忙活着招待来宾。
殿内,贵宾们都已就位。阴三爷正忙着与各位宾客叙旧,阴诗君和阴德伦也陪同在三爷身边。我们三人与沈管家打过招呼,也匆匆进入。
我等三人是阴三爷的徒弟,辈分自然比贵宾低。这种场面,不会给我们安排座位。三爷把我们叫过来的目的,主要还是结识在座的各位江湖名仕。
进殿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师父及宾客行礼。虽然阴三爷平日里是最厌恶礼数的,但是这样盛大的场合,我们还是得给师父面子。
“徒儿们拜见师父。”行毕跪拜礼,我等又起身,向众宾客作揖表示礼节。
“嗯,起来吧。”
“三爷又收新徒弟了,恭喜,恭喜。”
“今天晚上咱们不如就让这些小子们出来练练如何。”
“罗兄此话不错,咱们这些老骨头打腻了,该让孩子们展现一番了。”
江湖人士相聚一堂,不免喜欢用徒弟的质量来衡量各门各派的实力。放眼望去,每个席位的后侧,都站立着几位年轻人,想必他们就是这些宾客带来的徒弟了。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人正轻蔑地看着我。
这个人,正是昨天对我出手的公子!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想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陷害三爷!
我暗道不妙,急忙跑回到阴三爷身畔:“师父,徒儿还有要事相告。”
“有事?”三爷皱眉,将头转向我,“这里还有客人。海京,有什么事还是宴会过后再说吧。”
“可是…..”我焦急地不停向阴三爷使眼色,希望他能听我把话说完。
“没什么可是的,你先去跟小辈们玩吧。”
说完,阴三爷就继续和他的老友们开始叙旧。我的余光可以扫到那位公子的脸,他在笑,讥讽的笑。我有预感,他们今天一定会有所行动,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唐岳和左菁将我拉走,可是我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这大殿之上。
咚,咚,咚…..
定更,院内的钟鼓声齐鸣。岱宗府的晚宴,也即将开始。
“时间差不多了,晚宴开始!”阴三爷从座椅上站起,举起手中的酒杯,“各位都是我阴某人的朋友,当知我一向不喜欢拘礼。这一杯,大家一起同饮。”
三爷话毕,在坐的宾客纷纷起身,举杯畅饮。
而我,则站在角落里,审视着在坐的每一位客人。
“岳哥,那是哪一家的客人?”我凑到正在偷吃的唐岳耳畔说道。我所说的这家客人,正是那位欲构陷阴三爷的公子。
“那个人,好像是平城幽昧派的二长老的顾峰。”唐岳指着那公子身前端坐的老者,“这个幽昧派,派如其名,一向都是比较神秘的。他们的大长老和三爷是故交,不过这两年好像身体不太好,很少来咱们岱宗府作客了。”
江湖派别?江湖派别何必要诬陷三爷?此事肯定还有隐情。
“那他身后的那位黄色绸袍的公子呢?看他的样子,穿着比那二长老还要华贵。”
“公子?”唐岳思索良久,又去问旁边的左菁,“老左,你记得那家伙是谁吗?”
“他?”左菁一脸吃惊地看着那华服公子,“他不是拓跋赟嘛!就是当朝皇帝的小皇子。想不到小皇子居然拜师在幽昧派门下,这下他们可是要得势了。”
“得势又怎么样,当初他们幽昧派得罪先帝,还是师父出面才使得他们免去灭门之灾。倒是你爹,他老爷子也算是两朝元老,你以后可不许丢下我俩不管啊。”
“别提我们家老爷子了,这尚书令一会儿撤销,一会儿又恢复原职,弄得他整日提心吊胆。”
左菁的父亲在北秦官拜尚书令,自然对官场上的事情了解的详细。
不过眼前这个相貌平常的小公子,居然是拓跋嗣的小儿子!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们议论得热烈的时候,阴三爷则开始介绍他的众位座上宾了。
坐在阴三爷左边第一个的是柳子秦,柳老前辈。刘子秦是在中山一带的知名的侠客,远离官场,在江湖中名气颇高。他已经耄耋之年,颜面却十分精神。不仅面色红润,白须白发也都打理得整齐。
右边第二位则是一名玉面小生。这小生姓高名堰,自称莲江子。他表面年纪与我们相仿,身后也没有徒弟,只跟着四名侍女。据三爷介绍,莲江子与他是近几年才结识的,但是两人无话不谈,很快就成为了莫逆之交。
右边最后一位是一名老妪,花甲年岁。她名叫司醉雪,曾是旧陈远近闻名的才女。后来嫁给了一位商贾,便随夫迁居到北方。这位司婆婆坐姿端庄,清瘦的肌肤虽然失去了年轻的活力,但仍然遮不住年轻时美丽的痕迹。
阴三爷的左手边,第一位正是幽昧派的二长老,罗尧。他身材肥硕,青色的宽大布袍都不足以遮掩他的肚腩。在他身后,跟着十余名弟子。今日宴会,幽昧派带来的徒弟是最多的,不知是不是有意显摆自身的实力。
左边第二席是空席位。三爷说这处席位是留给林隐寺的。今年林隐寺因事不能参加宴席,在坐的众宾客也纷纷表示惋惜。只有幽昧派的罗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专心致志地啃他手中油腻的鸭腿。
左侧第三位,是一名其貌不扬的糟老头。这老翁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佝偻着脊背,如果他不是阴三爷对他异常客气,我还以为是哪里混进来的老乞丐。这老头子姓名不详,外人只称他为荒山老人。他身后站着两男一女,两个男子身材魁梧,模样也很英俊,女子身材窈窕,脸上却始终蒙着面纱。
这五位来宾在江湖中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尤其是最后这位荒山老人,尽管他很少卷入江湖恩怨,但传闻曾经有一群抢匪趁其不备,掠走了他的女儿。三日之后,他的女儿又照常出现在城镇中,而那些抢匪则从此消失在天地之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堂上的各式表演都略显乏味,众宾客就开始商议相互切磋几招。
“三爷,既然您有三位徒弟,那我们不如各派三名弟子,比试三轮可好?”罗尧咽下他盘中的最后一块肉,“大家说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罗老弟的方法不错。”三爷闻言大笑,转而又看向莲江子,“高老弟,他们几个老家伙肯定不反对的,只有你年纪轻轻,没有徒弟,可就只能观战了。”
莲江子闻言,也是一笑,“三爷,不碍事,你要比拼,我就派几个侍女上去玩玩吧!”
“好!”
几位一拍即合。阴三爷便率领众人走出大殿,前往比武场。
比武场离烟沙居很近,此处就是一块广袤的空地,四周堆砌着石墙。沈半夏早已安排下人点起比武场四周的篝火,再配上深沉的夜色,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刺激。
第一个上场的是幽昧派中的一名弟子。他一身布衣,背着一把厚重的铁剑。铁剑上缠着厚重的锁链,这跟锁链的另一端则握在他的手中
“在下幽昧派孔懿,还请各位赐教!”
他说话的同时,一位少年便从柳子秦老前辈的身后一跃而出。
“柳花门,卫玄。”
各报家名后,两个人都不再废话。但他们也没有动手,而是目不转睛的观察对方。我听阴三爷教导过,高手过招之中,都会先观察对方。他们能从对方的小动作中判断出对方的习惯,从而寻找应对之策。
良久,孔懿终于按捺不住。
他抽出背后的重剑,将上面的铁链缠绕于小臂。重剑与他魁梧的身材相融在一起,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相比而言,站在他对面的卫玄就显得格外瘦弱。
孔懿挥舞起手中的重剑,快步迈到对手身前。我目测他的剑至少一百斤,拖着如此中午还能迈步如风,这孔懿绝对不能小觑。
卫玄的兵刃是一双短匕,就在孔懿迈步的同时,他也行动了。他一个燕步,轻盈地躲开了孔懿的重击,然后双脚轻轻地点在重剑的剑脊处,再度一跃而起。
好快!
卫玄再一次出现,已经是在孔懿的背后。孔懿大叫一声不妙,将手中的重剑横置,转身抵挡。兵刃相触,只听得一阵金属的摩擦声,爆裂出阵阵火花。
尘土飞扬,两个人各自倒退五米,方才稳住身体。
“好!”
在场的众人不由得为二人精彩绝伦的交锋而欢呼呐喊。他们之间的较量早已经超越了普通人之间的打斗,只要任何一方稍有不慎,都可能陷入生命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