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恬静淡雅的琴音从苏乌山脚下传进大山深处,山樵野夫能顺着缥缈的音律在夺天巧势,蜿蜒崎岖的山路里寻回家中的路。
娃娃们银铃般的叫喊声在卖彩糖人儿附近传来,娃娃们围着卖糖人儿瞎转,卖糖人儿笑嘻嘻的将他们驱散,继续一边叫卖,一边摆弄着盒中彩糖,为它们鲜艳的可人儿外表驱赶蚊虫。
“娘,这个月织线的钱多了不少,给弟弟买串糖吃,好不好?”
十四方五的大眼睛姑娘数着手里的银钱,眨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一旁的中年妇人,中年妇人轻轻地摸了摸女儿乖巧的头,笑着说道:“好,也给你买一点,自己馋嘴还要赖着弟弟。”
姑娘脸色一红,被娘亲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扑进了中年妇女的怀里撒着娇:“娘,你就会数落人家,疼弟弟不疼女儿。”
中年妇女宠溺的摸着怀中女儿的额头,笑意不断,显然这个月为家中多挣了些银钱有着女儿的功不可没。
买了糖儿,母女二人继续向着家中赶去,卖糖儿人的叫喊声渐渐远离。
圆荷发出新叶,静静地躺在水面上,唯恐掀起一丝波纹;新麦也是轻轻地、悄悄地扬花,唯恐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咦,娘,那儿有人!”
姑娘眼尖,一眼就望见了郊外荷塘上的人影,指着塘边的人,连忙牵起娘亲的手,中年妇女被女儿牵着手被迫无奈来到塘边,发现人还有气儿,善良之心已经让她起了莫名的恻隐之心,一身血衣的那人气息奄奄的趴在那儿,使得她心中又充满了担心。
“娘,我们救救他吧,他看着好可怜,受了那么重的伤!”姑娘似乎是看见了娘亲眼中的犹豫,语气之中尽是哀求之色,眼里充斥着于心不忍。
“闺女,人我们可以救,但你一切都要听娘的,知道吗?”
“嗯,女儿都听娘的!”
青山绿水,绿野匆匆,村落里的茅草屋依山傍水而建,浮桥在忙碌人影过往的匆忙步伐中发出啵吱啵吱的摇曳声。村民辛勤的为着生活耕织劳作,小桥流水便是他们最好的常伴,野孩子们的玩闹捣乱却成了他们最头疼的事儿。
“嘀,嘀,嘀.......”一滴,两滴,三滴.......甘甜的露水在口里化开,清醇香甜,窗外流水声在耳边回荡,荆天睁开略带疲惫却异常妖异的眼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一身麻布编织成的布衣的女孩儿芳儿正高举着双手中的荷叶递向自己唇边,大眼睛打量自己个不停。
“怪哥哥,你醒了,我喊娘亲去!”荆天感觉到喉间似乎不再那么干涩,干咳了几声后,便看见眼前的质朴女孩儿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简易的小屋里。
缓慢地抬起干巴巴全是裂痕的手臂,试图从凌乱不堪的脑海中想起些什么,发现竟什么都没能想起,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我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又是哪儿?无数问题在混乱的脑中涌现,荆天不经意之间摸了摸已然及腰白发,愣愣的发着神,身上突然传来的阵阵痛楚更是扰乱了其纷飞似雪的心。
待到姑娘芳儿牵着娘亲中年妇女来到屋中之时,荆天的身影却是不见了,心下大急,出门四下寻找。
芳儿心下惦记荆天伤口未愈,和中年妇女分头,火急火燎的在河里田间四下找寻他的身影。
蓦然回首,却发现那道发如雪丝,一身简便麻衣随轻风而动的身影正对着清如碧玉的溪中倒影默默愣神,急切之心有股莫名的黯然神伤。
悄悄走至荆天身后,芳儿心惊的用小手摸着老年人才该有古怪白发,因少年白了发,村落里的人背后里对他们指指点点。
她也不知此举是福是祸,但总归是良心占了上风,于是荆天便被留了下来,在母女俩悉心的照料下,如今人总算是醒了过来,看样子身体恢复的不错,就是记忆方面可能出了问题。
没有任何记忆的荆天看着眼前的芳儿,凝视了很久,蠕动蠕动了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深邃迷茫的眼眸注视下,少女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脸色没来由的红了。
“芳儿。”一旁传来中年妇女的气喘吁吁的呼喊,芳儿才定下心神,接受娘亲的数落:“你这丫头,人找到了也不知道喊娘亲。”
听着娘亲宠溺的斥责,芳儿眼里满是幸福之色,抱着中年妇女的胳膊连连认错。中年妇女打发了芳儿之后,看着满头雪发的荆天,面露古怪之色。
自从他将荆天救回村落之后,村民因他穿着怪异、一头白发没少私下议论,一边的中年妇女则若有所思一番后,片刻之后,对着少女说道:“死丫头,还有心思开玩笑,还不带着你怪哥哥回家好好坐着。”
“娘,女儿知道了啦!”少女吐了吐舌头,乖巧的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她的“怪哥哥”,牵着他的干涸的手掌,“走了,怪哥哥,我们回去了。”
芳儿蹦蹦跳跳的挽过荆天的胳膊,他总算有了点身体上的感觉,他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干裂的唇角微启:“我是叫怪吗?你又为什么要叫我怪哥哥,你知道我是谁吗?”
“没有啦,因为村里大叔大婶,爷爷奶奶都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觉得很怪,所以芳儿自然就叫你怪哥哥咯!”
“......”荆天似是一下子没能全明白,少女小手轻轻拨动了一番那随清风徐徐飘动的白发,怪哥哥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的背影怎么会让人那么难过,待到他转过身时,芳儿才忍住心里的莫名滋味,带着甜甜的笑容,对着荆天说着:“怪哥哥,你伤口才刚刚愈合,娘亲说如果乱动的话会裂开的。”
“跟我们回家里吧,你刚醒过来,需要休息。”中年妇女又对着荆天说道。
......
差不多月把日子过去,荆天的身体有点起色,这几日就跟着夫妇二人起早贪黑的学着下地耕作,落日之际便跟着渔夫、樵夫归来,做的是村民们往日做的事,吃的是乡村的粗茶淡饭,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虽然一头白发的他在村落之中显得格外突兀,但是,村民们似乎渐渐的对其放下了往昔成见,慢慢的在接受着他的到来。
夜间,蛛丝密布的房檐直通的牛栏里不断发出酣鸣,偶尔间过往的人的发出窃窃私语,河里田间时不时会传出一声蛙鸣之声。荆天躺在床榻之上,看着上方,双眼迟迟难以合上,事情想多了头就疼得厉害,扯动的身体会不断带来伤口的裂开的痛苦,血液里的躁动不安使得其情绪有些难以把控。
身体的抽搐使得床檐咯吱直叫,中年夫妇闻声而醒,那一霎那,荆天眼里突然布满了血丝,不安分的血液开始沸腾着,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直接冲破他已是龟裂万状的身体。
“怎么了?是伤口复发了吗?”
中年夫妇破门而入,见到的却是安若如常的现状,荆天为了不使他们担忧,忍着疼痛将那股力量压了下去,强抿着唇说道:“我,没事的,可能是老鼠吧?”
“嗯,身体没事就好,乡里小屋蚊虫多点也正常,习惯了就好,早点睡吧,过几天我们还得去城里一趟呢?你也一起来吧,顺便让大夫看看你的伤口。”中年男子听见荆天的话语,松了口气,质朴的脸上笑意连连,拉着妻子的手退出了屋子。
“嗯,谢谢大叔大娘,不碍事的。”听见关门的声音后不久,床榻之上的荆天再无法忍住那股力量,将自己闷在被子当中,一个人默默忍受着。
“这娃真可怜,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见他不似坏人,虽然人是怪了点,但是没有什么坏心眼。”
中年男子回到自己的房里对着妻子小声的说着,中年妇女看了丈夫一眼,回想当日救下荆天之时,遍体鳞伤,全身都被血染红的样子,她仔细地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丈夫,随后说道:“嗯,不说了,明天还要忙呢!睡了吧!”
村落的漫长夜里,从那里抬头望去,深蓝色的天空那般迷人,无数小星星似乎在跳着舞,对着你眨着眼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