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火化场外,明叔被一帮人围着,争吵与质问不停上演着。吵累了,明叔往边上坐在地上沉默着抽着烟。本是人高马大的汉子此时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疲惫与无力。
我心急如焚的来到现场,眼前的一切告诉我情况已经发展到最坏的那一边。
“我爸呢?”我忍不住大声质问。
一帮人扭头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明叔抬头看看我,又大口的抽口烟,眼神躲闪,下意识的往火化场看一眼。
我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脚下却飞快的跑到火化炉旁。有个炉子还有余热,也只剩下余热,里面已经不见丁点火苗,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灵魂在里面咆哮。
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保持冷静,只有冷静才不会犯错误,更不会把任何一点可疑线索遗漏,甚至我一度还很期待,凶手做得越多,露出的破绽肯定就会越大。
可是到了真正去面对时,我才知道那有多难。
……
“我爸呢?”他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冲了出来,见人就冲上去质问,人们下意识往后面退,大肚便便的副场长一度脚下被绊倒,还好后面有人扶着。
“我爸呢?”
“谁让你们烧的……”
“谁给你们权利烧的……”终于,这个在得知自己父亲死亡后也依然冷静寻找真相,可以比最专业验尸员独自给自己父亲验尸的年轻人终究还是情绪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凭什么烧我爸……”
“啊……爸……啊……”
李国明用力深吸口气,擦掉眼角不争气的泪水。他上前扶住哭到站不稳的吴曲,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个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侄子还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孩子。连日来的奔波,接连而来的噩耗,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从一个过着平凡日子的高中生变成了一个迷茫的孤儿。
……
到了午饭的点,我像往常一样准时吃完饭,今天甚至比往常多吃了一碗米饭。明叔坐在我对面,他没有胃口,在我的劝说下只喝了一碗蛋汤。
吹着小饭馆里热气腾腾的大风扇,我忍不住又一次拿出手机来确认。手机上是一张刚才拍的照片,火化场家属确认书。
在签字栏上签字的人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的那个人—李蓉燕。也是我妈,一直联系不上的她却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眼前。
炎热的天气似乎让我处在另外的火化炉内,让我的脑子就像是一团乱麻。
下午,我没管重新验尸的人员如何黑着脸离开,让明叔帮忙招呼着后就急匆匆回到潜龙新城。我家就在这里的小区内,回来后还一直没抽出时间回来看看。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是下午三点五十,我忐忑着来到家门口,901号。
果然,和明叔说的那样,锁已经换了,想了会儿,我放弃叫人来开锁的想法离开。
我家这栋楼目前已经入住满了,电梯根本不可能会固定停在某一层超过十分钟。奇怪的是今天我在我家门口蹉跎大半天,此时两个电梯居然都停在这一层。
而且我敢保证,这一时间段内我没有发现有人来到这一层的痕迹。
幽暗的走廊让我感觉深不可测,在我身后,我感觉到有双目光在看着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空寂与绝望,兴奋与痛苦,嗜血与慈祥。
我下意识回头,“滴答”“滴答”像是闹钟走动的声音。却漆黑死寂之外,空无一人。
后背已经开始发抖,我的眼神却开始变得严厉,很多时候人在这种情况下不是被外物给惊吓过度而受到伤害,通常都是自我怀疑漏出最懦弱的那一面。
但事实上,此时我内心恐惧到达顶点。我又想起什么东西会以吃人肉而享受。
“谁在那边。”我一声大喝,同事迅速回头。眼前突然一片血红,在幽暗的走廊上传出我惊恐的叫声。
我悠悠醒来,脸上传来的冰冷让我瞬间炸毛。我蹦了起来,这才发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就在我家门口昏睡过去。
幽暗的走廊空无一人,但不仔细听却又会听见“滴答”...“滴答”
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五十五分。我匆忙离开,却觉得哪里不对。走出电梯的时候我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明叔,心中的不妥越来越重。
电话那头没人接听,我突然反应过来,心中总感觉不对的地方是被人注视着。
从进入小区开始,我就已经被人监视者。突然,眼角余光看见楼梯口一道红光一闪而过。
那红光让我心寂,汗毛直竖的感觉让我似乎又回到刚才奇怪的噩梦中。我急忙追过去,楼梯口已经不见任何影子。只能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
这次不再是若隐若现,而是实实在在的在楼梯间回荡。
我突然想到,如果我在我爸那天死的时候去找他,肯定就会听见这个声音。
这种想法来的莫名其妙,却又十分肯定。我跟着声音追了上去,一直在楼梯间不断往上。同时我再次拨打明叔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突然,声音没了,就像它突然的出现一样突然就没了。
我喘着粗气打量周围,这里是第九层,而我家就是这层最靠近电梯那道门。
此时我家的门竟然是开着的。
回到家,家里和过年回来时一样没有因为这家主人的遭遇因此混乱无比。
一楼客厅,粉红色的豪华沙发套装干净如新,在沙发转角处我妈非常喜爱的半人高熊猫公仔像以前每个日子一样静静坐在那里。对面是一百英寸超大屏液晶电视。
我仔细查看完家里每个房间,最后身心疲惫的躺在父母卧室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我知道,我妈肯定一直都在。只是为什么她不肯见我?亦或者说她是不能见我。
我突然翻身而起,脑海中一道灵光乍现:我妈和我我爸的死肯定有关,而且我妈绝对不是凶手,此时的她多半是被挟持了!如果真是这样,能挟持她的也就只有我爸的司机小宋了!
说起小宋,我只知道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长得高大帅气。给我爸做助手兼职司机,至于我爸的工作我虽然不怎么了解,但觉得应该是建设工程之类的!这点从明叔车里看见的安全帽就多少能证明。
可还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如果我妈真的是被挟持的话,那她也太配合了,按照殡仪馆的情况,她有太多的机会留下线索甚至示警。
“咔嚓”
突然,楼下竟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我急匆匆下楼。黄昏的阳光把客厅染上了红黄色。当我看清来人时,我瞬间楞在楼梯上一动不动。来人竟是我只剩骨灰的父亲。
进来这人穿着花色衬衣,青色牛仔裤。正是我爸平时的穿着。
“爸”我正要开口喊,下意识觉得不对。这人从哪里看都是我爸,但他的眼神……空洞,对,就像是一个没了灵魂的木偶。
我在楼梯上刚好和他面对面,但他好似没有看见我,机械的走到沙发上坐下。
这时,厨房也走出来一个人,我先是被吓了一跳,接着迷茫。
“妈。”
出来的人正是我此时最想见的母亲。可当她就这么突然挤进我的面前,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我爸死了!可面前这一幕真的太过于离奇。
此时我妈手里端着一盘炒青菜,她在做饭。
把菜放在餐桌上后,我妈又陆续从厨房端出几盘家常小炒,接着一个人自顾自的吃起来,也不管我爸。
没来由,我心中感到一股悲凉,本是最亲密的一家人,此时同处在一个家里,却似乎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客厅里响起音乐声,我奇怪的看去,原来电视里放着羊羊动画片的片头曲。
等等,我瞬间只感觉背后发凉,恐惧的情绪慢慢在内心中滋生。电视刚才是关着的,是谁打开的?
我妈依然在吃着饭,我爸道聚精会神的看着大灰狼抓羊,他空洞眼神此时充满着喜爱,完全就不像一个不惑之年的中年人该有的样子。
可遥控器却在沙发上熊猫公仔的手里。我朝它看去的时候它竟然慢慢的转过头来对我无声的笑起来。
“啊”
我挥手打掉我脸上不知名的东西,一下子翻身起来。
“呼呼…呼呼”
幽暗的房间中,寂静却又充满我的喘息声。
我惊魂未定,手忙脚乱找到开关把灯打开。衣服与头发已经被冷汗打湿。
大概是三分钟后,我才缓过神来看我刚才打飞的东西。是一台VR虚拟机。
用力的一次深呼吸:我脑海中依然一片混沌。
什么时候我带上这玩意的?或者根本不是我,是有人给我带上的。可谁又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给我带上。可如果是我自己带上的,为什么我又一点记忆都没有。
就在我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我拿起来一看,是明叔打来的。
“喂!明叔。”
“你去哪儿啦?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快点过来,找到你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