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女人一边给张毅敷着肚子，一边哼着小曲儿，她似乎忘记了家里的三条生命还都没有吃晚饭
“妈，俺爸怎么还不回来？”
张毅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女人，他似乎没有相信之前女人骗他说的那些个理由，他的心里隐隐的为着他的父亲担忧。父子连心，父亲的事情又怎么能够逃得过孩子的滚烫的心，尽管孩子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懂。
女人继续骗他说他的父亲外出做生意了，过几天才能回来。说完她自己都是偷偷的抹着眼泪，她的男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又有谁能够说得准呢？
渐渐的，天地万物都在冬日的寒冷中屈服了。张毅也已经带着疑问陷入了睡眠，女人去给黑背喂了两大勺苞米面，又填了炉子，上床搂着张毅睡了过去。她没有去想明天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每当想起来她就会忍不住的掉泪。
翌日，女人早早起身将张毅送到了姥姥家，今天她还要继续去四处借钱。张毅对于姥姥还是极喜爱的，姥姥没有儿子，对这个大外孙也是非常疼爱。每次他一来定当要做一桌子好吃的，生怕饿着这宝贝外孙。
听说了张元仁的事情之后，姥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没在继续说什么。她深知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借着钱去把人弄出来是王道。谁知道一个大活人在里面会遭遇什么，话又说回来，就算是人家把你弄成神经病再给你按上个理由，那你也得老实受着。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王法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产物。
安顿下儿子，女人继续不断的奔走借钱。走了一头晌，之前和张元仁有过生意往来的朋友们全都借遍了。但是现在她的手里却只攥着一百块钱，看着那张灰黑色的纸币，女人有些绝望了。她这才明白，人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锦上添花的活计人人都会做，也都愿意去做；可是一旦到了雪中送炭，人人也都会做，可是却没有人愿意去做，就是亲兄弟亲姐妹也是一样的。
骑着自行车，女人回到了那个没有一丝热气的家，自行车链条吱呀吱呀的声响，好像是在抱怨着天地的不公。回到家，炉子已经灭了，没有了煤炭的支持就算是破坏力极强的火焰都要消亡，又何况是人呢？
回到家，女人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本泛黄的破旧的电话簿，手不停的打着哆嗦，翻动着那电话簿，好像在找着什么。终于，女人的眼睛停留在一个号码上面，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女人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三声过后，电话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喂，你好，你是哪位？”
听到这个声音，女人的手一颤，紧接着眼泪便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仿佛过了好久，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打电话，擦了擦眼泪，抽了抽鼻子，冲着电话那头说道：“二舅母，我是晓丽啊，你吃饭了？”
“噢噢噢，晓丽啊，你可是好久没打电话来了，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电话那头老妇人的声音是那样和蔼，任谁也听不出这也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女人的声音。
这个老妇是张元仁的二舅母，说是二舅母，其实早就有数年没有来往了。自从张元仁的二舅跳楼死了之后，这边就一直再也没有人去关心一下这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甚至连丈夫生前给他留下的老房子都是被其大伯拆了给儿子盖了婚房。真的说起来，这个老妇也绝对是一个可怜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女人是绝对不愿去麻烦人家的，但是现在恐怕就只有她能够想办法把自己的男人弄出来了。
抽抽啼啼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过了许久，电话那边都没有再传来声音，女人的心简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生怕这个最大的希望破灭！
“好！钱我给你凑，你先别着急你明天我去你大舅那边说说，这个老东西一天天净知道想好事儿，一有事儿就往后推！”
老妇的声音中多少含着一些怒意，但是听在女人的耳朵里简直比天籁还要好听，她的男人终于有找落了。
老妇那边挂了电话就开始四处打电话凑钱，平时老妇着这一块儿的人缘还不错，凑齐五千块钱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很快钱就拿到了手。到手之后老妇紧接着又打车从青岛回到了农村，她要去问问那个当大舅的到底想要干什么！
到了大舅家，门还是紧紧的关着，哪里有农村将要过年的气氛，好不容易敲开了门，迎着她的却是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干瘦的脸。“快过年了你来干什么。”他大舅丝毫不带一点感情的声音响起，就这样站在门口，两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你连门都不让我进了是不！”老妇可是丝毫都不怕他，盯着他的不算大的眼珠冷声说道。
“你快进来，我还寻思你一会儿就走。”他大舅难得笑了一笑，身子微微侧开，让出了一条路让老妇进去。老妇也不跟他客气，径直就走了进去，坐在炕上。炕上的饭桌上还摆着四个菜和一壶小酒，一个肥胖的老女人坐在炕上吃着饭，知道老妇进来头都没抬一下。
这个时候，他大舅关上门进来了指着桌上的饭说：“在这吃点儿吧。”说着便去拿了一双筷子递到老妇眼前。
老妇也不客气，夹了一口菜放到了嘴里，走了一下午她确实也是有些饿了。“我听说咱老三领着媳妇儿回来连门都没让进？”吃着饭，老妇拉家常似的说起这茬。
“快过年了让她进来干什么，又是来借钱的我还不知道！”一直埋头吃饭的女人放下碗筷看着老妇说道，说的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那是你亲妹妹！你外甥现在让人抓进去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还在家喝着小酒挺滋润！”
老妇伸手就把桌子掀到地上，指着他大舅的鼻子说，“明天领你外甥，你跟我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