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靶场上的枪声虽然杂乱但有节奏，这种节奏是有韵律的，有审美的，就如许多艺术品，是有沉淀的。
一百米速射是九五式，这支枪是古白冰从连队带来的，是正式配给他的枪。枪在他手中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份，如伸缩自如的手，远近可观的眼。三十秒古白冰就打完了他的十发子弹，古白冰命中十发。报靶时考核参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奇迹，完全就是神奇！”监考的副参谋长把古白冰叫过去。“你就是古白冰！”
“是！”古白冰回答。
副参谋长点点头，“后生可畏！你刚打的是单发还是短点？”
“单发！”古白冰。
“一秒一发，也堪称神速，不过有点遗憾，要是短点也能全部上靶，那真是绝了！”副畚谋长说完让古白冰离开了。
整个一天考了三项射击课目，剩下的就是晚上的微光射击。全旅配备的微光夜视仪不多，这次微光射击还是老方法，用1.5伏的电筒光打在靶上，3秒一开3秒一关。考验的既是速度也是眼力。
十发子弹十次击发机会，点射单发自己选，对这些老兵来说，点射他们完全可以控制成单发。而在实战环境中，打得准才是王道，除非机枪手，对自动步枪来说，要求点射或单发已经没有意义。
夜晚，枪焰就像闪电的光芒，子弹划出一道道弧线，飞向微弱的电筒光。古白冰虽然没有练过夜间射击，但他的眼睛在428早就习惯了漆黑，微弱的亮光在他眼中就像猎豹捕食的猎物。
照样是十次击发机会，古白冰十发全部命中。这也是所有参赛官兵中唯数不多的满分成绩。
比赛进行了四天，两百米精度狙击，一百米速射，一百五米移动靶，夜视微光射击，五公里负重跑，十公里轻装越野，五百米复合障碍，步战车应用射击，徒手格斗，攀登，轻武器分解组合。总共十二个课目已经完成了十一项，剩下的就是明天的按方位角行进。
傍晚，落霞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基地显得阴郁、清凉。集体宿舍里的来自各连队的人各自找着自己的乐趣，有玩牌的，有老乡聚在一起吹牛的，有串门子嬉闹的，唯独没有人敢来惹岩文他们一营三连。大家心里都清楚，就算古白冰的亮相惊羡全雄，岩文稳定的发挥，但向前的成绩实在太差。按照比赛的规则，最后是算集体成绩。虽然总分没有出来，但大家心里都有本账，三连的成绩估计落在四五名。挂在三连的尖子旗肯定要花落别处了。
狗卵来了，他怀里抱着一个纸箱。还没进屋，沙强迎了上去。
“啥玩艺，抱着的啥玩艺，让你打听的成绩打听到没有？”沙强簇拥着狗卵。
“走开，走开！”狗卵说着走向古白冰与岩文的床中间，把箱子放下。
沙强的排长伍志坚也挤了过来，“胡胖子，我知道这啥东西，又是你私存军粮了吧！”
狗卵一脸的憨笑，“说哪里话，军粮里哪有这玩艺，你要嫌弃，我就不打扰你了老人家了。”
伍志坚装着一脸的悔意，“没有，没有，你是副参谋长的司机，就是副副参谋长，也算是副团级干部，我小小一个排长怎敢嫌弃你。”说着自顾自的打开了纸箱，里面摆放着整齐的啤酒和几袋花生米。
古白冰没动，岩文从床上爬起来，拿着一瓶啤酒，咬开了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沙强、狗卵、伍志坚都不敢开口说话，从没来见过岩文这么放荡的样子。
岩文放下酒瓶，敲敲上铺的向前，“下来喝几口！”向前摸索着从上铺上翻了下来。
伍志坚看着没事，也咬开一瓶，“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狗卵咬开一瓶递给古白冰，“喝，喝，喝，你最值得喝，到现在为止你个人总分成绩排名全旅第一。”
古白冰沉默着，岩文拿起酒瓶跟古白冰碰了一个，接着沙强，伍志坚也跟上，还有向前。
“我呢！我呢！你看到了没？”沙强擦着嘴。
狗卵，“去侦察营没戏，前五都靠不上。”
“那集体成绩排名，我们营排第几了！”沙强像无头苍蝇一样追问。
狗卵不说话了，所有人都沉默了。
岩文举起酒瓶，“别像小孩一样，不就是尖子旗吗，咱们连扛了七年，换换别家挂有啥稀奇的，别这样看着我。”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岩文，想从他脸上看到一点失望，哪怕一点不高兴，但就是什么也没看到。
向前说话了，“我滥竽充数了，对不起了！”说着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伍志坚拍拍向前，“发挥不好嘛很正常，别往心里去，以后机会多的是。”
古白冰似乎也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他怕向前过不去这到坎。“今年失去了，明年再夺回！”古白冰这话是安慰岩文的，他知道这时最伤心的岩文。
“现在四连总分排名第二，三连排名第四，不过差距都不大，明天的按方位角行进你们能赢，还有机会拿总分第一。”狗卵开始说正事了。
伍志坚拍拍岩文，“参谋业务，识图用图是你的强项，明天咱们两支队伍一起走，如何。”
“没问题，兄弟我推去一把。”岩文仰头喝着酒，嚼着花生米。只有古白冰看到岩文眼神深藏着的失意。
第二天傍晚，五辆军用卡车把参加按方位角行进的人员丢到密林里的一块空地上，每组参赛队的领队领到一张军事地图和一个指南针，以及第一个要找到的坐标。这个比赛考验的是基础的识图用图，还有体能，因为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找到六个坐标点，并在明早六点之前赶到指定集合地点。
拿到地图和第一个坐标，岩文就领着古白冰和向前钻进丛林，伍志坚带着沙强和另一名战士紧跟其后。
说起来是按图行进，但比十公里越野还累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穿梭在荆棘密布的丛林，翻越山峦和河流，更要命的是一步走错就得折返，这绝对是最难的一个比赛项目。
走了将近七八公里的，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伍志坚拽着前面的岩文，“哥们，没找错道吧，兄弟们指望着最早见到明天的太阳啊！”
岩文没说话，看到前面影影绰绰有一个平台，咬着电筒把地图铺到台子上，所有人都凑了上去，研究着地图。
伍志坚挠挠头，“按坐标咱们来对了地方啊！”
古白冰走在后面，怕有谁掉队，他照着围着地图看的人，“你们爬在一副棺材上呀！”
看地图的家伙们一哄而散都用电筒照着前面的棺材，“真他妈见鬼了，谁这么缺德把坐标设在这鬼地方。”伍志坚喊道。
岩文，“大家分头找找，下一个坐标肯定在四周。”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又是个没星星，没月亮的夜，几个人几束光，就像狗一样四处的嗅着翻着，没有人敢去打棺材的主意。
古白冰也找得满头大汗，他的电筒光扫了一下丛林中的棺材，看到棺材盖板并没有严丝合缝的盖上。他顾不得恐惧了，冲过去掀起盖板，下一个坐标就写在盖板下面。
抄下坐标，伍志坚又把棺材盖合上了。
“掀开吧，给后面的留个方便！”岩文说。
伍志坚不情愿的给盖板又掀了过来，“心软是病呀，得治！我们要拿不到第一，看你咱愧对苍生。”
没有停留和休息，六个人又匆匆赶往一个坐标。
找到第三个坐标，已经跑了将近三十公里，累得人仰马翻。所有人的脸上都有荆棘刮出来的血痕，划破的迷彩服裹着泥巴。
夜空下，丛林里，就连动物都安静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伍志坚回头看看，“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后面有人掉队了！”
最前面的岩文基本上是小跑，他停了下来，已经猜到是向前了。
古白冰、向前、沙强从后面赶了上来。沙强用电筒照了照向前，“休息一下吧，向前状态不太好呀！”
岩文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向前，“五分钟，大家喝口水。”
向前脸色土灰，嘴唇干裂，他的水，古白冰的水都让他喝光了，缺水的古白冰嘴唇干燥得像龟裂的大地。
沙强从背包里摸出两瓶啤酒，“液体面包，昨晚喝剩的！”说着递给古白冰。
古白冰咬开盖子，往嘴里倒了一口，递给了向前。
“别喝多，咱这是极限运动，你心脏扛不住！”伍志坚制止了向前，把自己的水全部倒给了他，自己到接过了啤酒。
向前此刻就像丢失了灵魂的人，麻木、颓废，不光是精神，体力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凌晨五点半不到，所有坐标点都已经找到，终点就在眼前。岩文停了下来，拦住背着向前的古白冰，“你们四连的人先走！”
伍志坚有点不好意思，“委屈你了，比完赛，我去找你请你大搓一顿！”
岩文看了看古白冰，“你就委屈了这个兄弟！”
伍志坚点点头，“那是，那是，咱们现在都是兄弟，谁也不能忘，回头我就去找你们。”说着他拍了拍古白冰的肩膀。
四连的人第一个到达终点，将所有坐标点的坐标交到裁判手里。过了十分钟岩文带着古白冰、向前也走向终点。随后陆陆续续的有队伍回到终点，但只有少数几支团队找到所有坐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