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前所未有的空旷。凌娇把一楼所有的灯都打开,蒙头搞了两个小时卫生,才把从超市带回的食物热了下,狼吞虎咽地解决温饱,然后早早上床。心,不由自主地思念一个身影,手,悄悄攥住那颗水晶心,贴在自己胸口,无声的祝贺他新年快乐……
好在,日子过得再慢,也终将过去。好比阴云再厚,总有被风和太阳联手驱散的那一刻。随着春节走向尾声,凌娇的心也活了过来。
这不,大二下学期一眨眼就过去了,大三上学期开始了。在秋日阳光雨露地照拂下,凌娇虽是路边野草,但风吹不倒,雨打不趴,一样有自己的风姿。不得不感叹: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啊!可惜,麻烦不管你年不年轻,它照缠不误。凌娇心情变好没多久,就遭遇打击。
开学后再见到柳燕,凌娇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的毒自然解了。据师父所说,柳燕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刀,因为那毒常人根本不知道,更别说弄到了。再说无凭无据,她也不想和柳燕撕破脸,远远避开得了。于是自觉被冷待的柳燕对凌娇的怨又多了一层。
一天,凌娇被莫名其妙叫到系办公室,往日里和气地辅导员一见她,不着痕迹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问了她好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如:“凌娇,暑假在哪里过的?过得好吗?”“哦,家里?谁的家里?你,好像是孤儿吧?找到亲戚了?怎么没回孤儿院?”“朋友家里?什么朋友?多大年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你的老板?就他一个?什么老板?XX公司老总?”辅导员是个三十几岁左右的男人,越问,他的脸色越难看。
看着凌娇如雨露般红润的脸,如弱柳般娇俏的身子,他心中暗叹:这姑娘得有多傻,就这么大胆地住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家……到底是孤儿啊,连点常识都不知道……如此青春逼人的女孩,品学兼优,平日里又乖巧,实不忍她走上“二奶”这条路……
罢了,权当是长辈,点拨两句,听不听得进去就看她自己了,毕竟现在学校也管不了这么多……只是,自己一个大男人,有些话也不好说得太明白,只能绕边暗示几句:“凌娇啊,你入学以来一直品学兼优,老师都很看好你。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不要让其他事分散了你的精力……”
凌娇咬着嘴唇、努力睁大眼睛,盯着辅导员看,她不明白他的意思。辅导员被那双杏眼盯得额头冒汗:这傻姑娘,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看,真的妥当么?
工作还得做,于是,艰难的话题继续:“凌娇啊,这个,老师的意思,你一个女孩子,在外要注意安全,人身安全。”刻意加重“人身”二字,其意自明。可惜,老师注定失望了。凌娇还是不明白,她眼神有些奇怪:“我住老板那很安全啊!寒假里我除了上班,哪里都没去,一下班就回家了……”
一下班就回家了,那不就是整天窝家里?孤男寡女,整日整夜……还有人身安全可言?辅导员抚着额头,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他试探着问:“那老板对你如何?”
“好啊!”凌娇想了想,总结道,“他很严肃,话少。总的来说,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面对傻姑娘那双杏眼里的疑惑,辅导员不得不打起精神,“呃,我的意思,是领导对下属的好,还是,还是男人对女人的好?”
“都不是。”傻姑娘顿住,让辅导员心一紧,接着又是一松,因为凌娇道:“有点像爸爸的感觉。”看女孩一脸甜蜜孺慕之意,辅导员顿觉自己思想龌龊了:看来那老板年龄较大。他马上有了新的疑惑:年龄大,怎么会没有家人?而且举报信里说那老板可是二十出头……说实话,要不是对凌娇印象真的很好,他才懒得费这个脑细胞!
现在高校风气开放,同居真不算什么,只要不暴露人前,而这姑娘显见比较倒霉,因为她被人举报了。虽然是匿名举报,但里面时间、地点、人物说得清清楚楚,让辅导员没法当没看见,如此,才有了这一遭对话。
话已说到这份上,干脆挑明得了:“你和他,什么关系?”
“雇佣关系啊,我给他打工、当保姆,他知道我是孤儿,给我提供食宿。啊,陈老师,我明白了!您误会了,额,他整个暑假、包括上个寒假都不在家的!”这傻姑娘终于领悟辅导员的意思了。说完,她用更疑惑地眼神盯着辅导员。一定有什么原因,要不,辅导员不会如此突兀地叫她来谈话。
辅导员看她眼眸澄澈,终于松了一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她。凌娇看了信,哭笑不得:可怜她一小孤女,到底碍着谁的路了?先是有人借柳燕的手给自己下毒,现在又有人匿名举报……自己无才无色又无财,到底谁这么看得起她?
走出系办公室,她以为这事儿过去了。谁知,没过几天,坏消息接踵而至,先是辅导员很同情地告诉她,上学期的一等奖学金泡汤了,因为匿名信不止一封,校领导那里也有,为此系领导很不高兴,认为苍蝇不叮无缝蛋,于是拍板,取消她的奖学金,以示警戒。紧接着,又被学院通知本学期勤工俭学名额被取消,理由,学校资源有限。
于是,一个月的活儿白干了。说起来,凌娇现在有了叶荀提供的高薪,那点奖学金和可怜的勤工俭学费真心不算什么,但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尊严和声誉的问题。凌娇欲诉无门,个中憋屈,可想而知。
获知消息的那天,凌娇浑浑噩噩,飘荡若游魂。晚上连工作的事也忘记了。而那天,凌娇的第二任上司秘书李明诚安排她查些资料,写个简单的策划案。久候不至,干脆给她打了电话。听着话筒传来的有气无力的声音,李明诚直觉不对劲。这女孩一天到晚面带微笑,声音甜美,今天这是怎么了?但他没多问,只吩咐她查看邮件,明天晚上交策划案。
然而第二天晚上,看到那份明显是各色资料堆砌的“策划案”,李明诚郁闷了,这差事干得……但急着要用,李明诚无力吐槽,只得自己出马了。但这只是第一次,接下来一个星期,凌娇的状态都不对,交付的工作没一个让人满意的。李明诚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仍是不见改变,最后,想起老板的吩咐,他便抽空跟叶荀提了提。他跟随叶荀多年,最是明白叶荀的公私分明。
果然,叶荀听了生气了:哪有拿钱不干活的道理,更不能把生活中的情绪带到工作中,这是当他的秘书的起码要求。于是叶荀冷酷地批了她几句。挂断电话后,叶荀觉得凌娇的状态很不对劲,难道最近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要不怎么训她时也不见她吭声?得让小郑安排个人去探一下。
小郑的效率一如既往地快,答案很快就摆在了叶荀的案头。就为这么点事,闹了几天?叶荀苦笑不得。于是周末,共聚晚餐后,叶荀特意将一个厚厚的红包推给凌娇。凌娇明显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木木地看着红包,不动不语。
“给你的,去年的奖金。”叶荀交代完便进了书房。在叶荀看来,这事儿完了。然而他发现,接下来一两个月,凌娇一直无精打采,像蔫了的草,软塌塌的,看着就让人不喜。他想: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她损失了钱,他补给她,比她损失的多了一倍,她为什么还是不高兴?上次中毒、差点被炸死,都没见她如此丧气啊?
叶荀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凌娇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很累。做什么都没精神。这么多年来,一直本着与人为善,从不轻易得罪人,做得多,说得少,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系主任那轻飘飘的一句话“苍蝇不叮无缝蛋”,就将自己的努力全盘否定了!什么叫“生活作风有待加强”?他明不明白这样一句话写到档案里代表什么?他怎么可以如此武断?谁是苍蝇,谁是蛋?他、妈的全家都是苍蝇,都是蛋!
想她凌娇自上学以来,档案里最不好听的话也就一句“戒骄戒躁”,现在,来这么一句,她毕业时,还能找到好工作?其实,凌娇误会系主任了,这种没凭没据的话,系主任脑袋又没进水,怎么可能写进档案?此事,纯属当局者迷。草木皆兵,只觉人人都知晓了,只当人人都看不起自己,此乃乖乖女受到挫折时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待凌娇彻底从打击中走出来,这个学期也结束了。寒假里,她仍给叶荀打工,只是,她特意向辅导员申请了住校。在学校过的新年更加冷清寂寞。
很快,新学期来临,又到了发前一学期奖学金的时候了。凌娇居然收到了双份。怎么可能?难道天上掉馅饼?或者,自己的衰运总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