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娇七转八转找到“恩人”家时,时间已经指向五点半。其实“恩人”的家位置很好,风景更是不错,因为这一带是别墅区。但正因为这里是别墅,反而公交车少,站与站的距离也远,凌娇走了三站路,差点把腿走断。到了目的地,她饿得肚子咕咕叫,却还是打定主意先搞完卫生等再回学校吃饭。掏出钥匙,打开门还未进去,凌娇就吓了一跳。
门一开,她好像看见一道白光闪过。但仔细再看,什么都没有。凌娇小心翼翼地换鞋进门,连大气也不敢喘。抬眼看向大厅,只见大厅的东西几乎都是深色,黑色的餐桌、暗红色的橱柜、黑色的皮质沙发;不知材质,摸上去滑腻舒适,想也是很高档的。屋子里的一切闪着幽幽的光,让整个大厅似乎笼了个罩子,神秘、阴森,好像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正用一双锐眼盯着闯入者,让人惊悚不安。
凌娇强忍着害怕,四下里扫了一眼,赶紧把灯打开。光明驱走了黑暗,赶走了怪兽,也带来了安全感。
凌娇先在房子里转了转,这一转,她又吓了一跳,我的妈呀,七八间屋,这得是几室几厅?一层算起来随便两百来个平方,还有个二楼……这卫生可不是一般的难!想到这,她的肚子唱得更欢了。一眼瞥到纯黑餐桌上堆的一叠薄薄的文件,随意扫了一眼,立刻被那字迹吸引了注意力。磅礴大气,力透纸背,一眼看上去,厚重、苍凉,金戈铁马之意扑面而来。可是古人不是说“字如其人”么?如此施恩索报,真的是大将风姿么?看来古人也有说不准的时候啊!
鬼恩人,这么有钱,还去做什么保安!明摆着富二代显逼啊!真是颠覆了她十八年的世界观!当然更颠覆她认识的是居然有人如此大义凛然理直气壮的施恩索报!凌娇腹诽良久,最后叹一口气,伸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认命的开始收拾。
凌娇先把屋子里凌乱的衣服扔洗衣机里,洒上洗衣液,调到自动档,然后到处找抹布。死活没找到抹布,橱柜、洗手间的矮柜、墙柜、阳台的赏景台、健身房的壁柜……到处也没找到抹布,最后只得在洗涮间拿了条偏旧的毛巾当抹布。“这个应该没问题吧,大不了下次赔他一条。”凌娇自言自语。
擦桌子、柜子、窗台、窗户、给各式盆栽浇水、拖地……正当凌娇忙得晕头转向,前胸贴后背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凌娇下意识地挺直了腰。她正好在拖客厅的地。
叶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一个看起来还算勉强的少女(特注:此处勉强只形容脸蛋,不涉及身材),形容疲惫,几缕碎发被汗水打湿了,粘在脸上,汗渍左一道,右一道,在脸上交织成水墨画。
少女正弯腰拖地,一看见自己,像个机敏的猎物看到了猎人一般警觉,突地就挺直了腰,满脸戒备。叶荀倒是有几分意外。那天少女走的时候,明显是想逃债的。他的债可不是那么好逃的,主动面对有主动的好处,逃跑自然要接受逃跑的惩罚。不过,来了也好,明明害怕还是来了,算她识相。叶荀抿了抿嘴,心中想。
不过,他很快就觉得不好了,不是不好,而是特别糟!
凌娇不知道,此刻她眼中的猎人正懊恼不已,并且是明晃晃的迁怒。若是她知道今天这趟不来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损失,她一定会捶胸顿足,大呼后悔!主要还是那个电话误导了她!
叶荀径自在看上去明显经过收拾的几个房间转了一圈,回到大厅,刚回家的好心情瞬间化为乌有,不对,还多了一股子怒火:居然用他的洗脸毛巾当抹布?居然用洗衣机洗西服、衬衣!虽然屋子收拾得还整齐,可是屋子原本就不乱好不好!再看地板水淋淋的,叶荀恨不得上前揍少女一顿。这种专从东南亚进口的原木地板怎么能用水直接拖,应该要先用柔软的棉布蘸专用的清洁剂细细地擦拭,然后再打蜡细细磨光!
叶荀看着眼前一脸警惕的少女,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谁叫他那天头脑一时发晕,找个如此不专业的“家政”工作人员!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接近她都行,却偏偏……都是那一叠声“保安叔叔”惹的祸!想自己仪表堂堂,身着好友专为其设计的大衣,怎么就成了小姑娘眼中的“保安”,还“叔叔”!虽然实际年龄上自己足可以当她……爷爷,但是面相上,自己顶多二十五六而已,真不明白这个傻妞眼睛咋长的!
没错,叶荀是故意要接近凌娇的。只因为在凌娇拽住他胳膊的那一瞬,一股刺痛传入大脑,整个身体也如被人施法定住一般,僵硬如铁。虽然只一瞬,但这是以往多年从未遇到的事,他得弄清楚。而且,他一见凌娇,居然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血脉中似有些欢欣鼓舞、流动急速、好似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而出。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虽然消失极快,但太过怪异,让人心生不安,他更得弄清楚。所以他立马借机侵入凌娇的灵海,谁知刚诱她放开心神,却被一个电话打断。
良机倏忽失去,心情郁闷的他,便找了个家政当借口,实际上就是为了在自己的地盘方便再行查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可经不起半点风雨。想到这,叶荀的眼神愈加幽深、呼吸也愈加悠长。明明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空气中却莫名地多了一丝沉重。台桌上触手可及的鲜翠欲滴的盆栽似感染了他的压力和凝重,顷刻间失了先前的精神。
说是想了这么多,其实也只是短短一瞬。收回思绪的叶荀,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既不想怒斥少女,也不想开口询问。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定了定神。目光扫到水淋淋的地板,又忍不住揉太阳穴,片刻后冷冷地扫了凌娇一眼:“过来。”声音听起来平淡无奇,但若是相熟的人,就能察觉到叶荀按捺下的怒火与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