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面时间并不长。凌娇将自己年前那一晚的异常细细跟叶荀说了一遍,她记得的不多,说出的经过里也没有冯叶这个人。说完后在叶荀阴沉的脸色中大气也不敢喘。
而叶荀,问完后,只简短命令:“抬头”,然后锐利的双眼钉住她的眼。
凌娇当即就觉得两腿战战,下一秒就要趴伏在地。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脖子却无法转动,眨一下眼都做不到。恐惧在心中蔓延,脑子里偏一片空白,先是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下一刻即将爆炸,碾成泥泞;接着好像漫天针尖钻入,将脑袋扎成筛子;后来又仿佛置身云雾间,上不得,下不得,且不知前路,只能像物品一样杵着,任由人打量、研究。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里的呆愣总算消失,神采再现。凌娇艰难地晃了下头:总算可以动了!但是脖子酸得厉害。她不敢再看,垂着头,像个鹌鹑,抖抖索索地缩着身子,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好在没过多久,大概也就一两分钟,脑门上那束犹如利刃一般的目光终于挪开。
凌娇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待听到先生的允许,她立马拔腿就逃。步伐踉跄凌乱,毫无往日风姿。她不知这一狼狈恰让她避过小小一劫。这一幕更让周棠肯定了心中的判断,悄然放弃了想要收拾她一顿的念头。
此事总算告一段落,凌娇抚了抚心口,后怕不已:与先生面对面简直太恐怖了,每次见面都仿佛全身被利刃扫描、被巨石碾压般,个中苦楚简直难以言说!同时,后知后觉地想:我是不是又犯了错?要不先生怎么会如此生气,难道他也察觉到异常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想到那天,就觉得毛毛的……想不明白,就撂一边,这是凌娇的习惯。说懒惰也好,逃避也罢,反正凌娇有时特“豁达”。
这一天,凌娇与陈少霖一起上自习。她穿的是一件嫩黄的羽绒服。衣服是小雨的,说是过了一个冬天,人长肥了,衣服装不下人了,于是很无奈地借与凌娇穿。凌娇大大方方接过,心里一片温暖,口里喃喃道着谢谢,嘴角含着真诚的浅笑。友谊抚慰了她孤寂的心,也让她增添了几许自信。
衣服足有八成新,很贴身,穿在身上,挤走了寒意,带来了活力。美中不足的是嫩黄色与凌娇的肤色不搭,衬得凌娇更黄更黑,脸上的雀斑也更打眼。当然,这些问题都是凌娇的问题。凌娇的肤色使得她原有的五分容貌也打折成了三分,再加上这不衬肤色的嫩黄色,让她显老了几分,这么一看上去,估计保底两分吧。但凌娇却自我调侃:人虽不好看,衣服好看也是一亮点啊!
凌娇走在陈少霖的旁边,第N次抬起胳膊看表,其实是想引起陈少霖对她衣服的注意,却第N+1次落空。
奇怪,陈少霖的打扮非常合宜:一袭黑白条纹的V领针织毛衣,下配深蓝窄脚牛仔裤,外搭一件米色中长呢绒风衣。风衣背后下摆处一分为二,走起路来,颇有燕尾服的感觉。脖子上随意搭着一条纯白针织围巾,不对称的垂着,一边稍长,快到膝盖,而另一边正在裤子口袋的位置,显得飘逸灵动,赏心悦目。
按理,既然他本人懂得搭配衣服,他自然也会在意身边人的穿着才对啊,哪怕善意地表扬对方的衣服或者委婉地提出建议。
这完全是凌娇以己度人。很久以后,凌娇才知道,如果心里没有一个人的位置,哪怕她就是穿成天仙,哦,不,长成天仙都没用。
自习时,陈少霖不时地掏出手机摆弄,短信铃声一阵一阵的响起,惹来无数怒视的目光。凌娇觉得很不好意思,每次进教室都提醒他将手机调成振动。偏陈少霖压根不在意这些细节,依然我行我素。他管这叫个性。下自习后两个人在操场散步。
每每都是陈少霖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或说自己组织的学生会的一些活动,或说自己哥们的趣事,或说国际形势,或说最新新闻,话题五花八门。凌娇很喜欢听他指摘国事,调侃哥们,他的口吻、他的语调、他的表情、他的手势,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肆意。凌娇为之沉醉。
这天如往日一般,她仰着脸,钦佩的目光追随着陈少霖的一举一动,眼睛一眨一眨的,听得入迷。忽然,陈少霖拉起她的手,轻轻一带,凌娇落入他的怀里。来不及挣脱,头便被陈少霖按着贴在他的胸口。贴着柔软的毛衣,听着他的心跳,呼吸着斥入鼻尖的男性气息,凌娇瞬间就被这种陌生感包围。
凌娇有些心慌,她抬起头,正迎上欲低头的陈少霖。他的眼神,幽深,明亮,有种炽热的光芒闪过。口香糖的清新扑面而来,凌娇突然觉得害怕。她别过脸,轻轻地问:“你抽烟吗?”
这就是恋人间的亲密吗?现在的学校,很开放,光天化日之下也可见情侣亲吻,搂抱或牵手那简直就是街头的小白菜了。凌娇也很期待。可是,为什么她并没有心跳加速、脸红的感觉?为什么觉得有点别扭?尤其是陈少霖的脸凑近时……凌娇毫不犹豫飞快地侧过脸。可能是不习惯吧,她想。所以她很突兀地转换话题,将旖旎生生掐断。
陈少霖很不爽,到手的鸭子岂能让她飞了?何况,邪火已起,自然要泄掉才行。他的胳膊使上了力,嘴里喃喃的喊着:“阿娇……”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丝引诱与沉迷。凌娇挣不脱,眼看对方的头越来越低,嘴里呼出的热气不断喷洒在她的脸上,并往脖子里钻。
凌娇突然落下泪来,她觉得委屈,她感受不到尊重。她不说话,只固执地挣扎。
陈少霖觉得既烦闷又躁动,眼前的少女虽然长相一般,身材更一般,但清汤挂面也有清汤挂面的味道不是?可她的执拗就让人不那么痛快了。算上寒假,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没上手,实在有损自己的威名……再想起那场明为自己提起、实则另有所图的赌约……他手上的劲又加了两分。谁知遭到的反抗也愈加厉害,同时还有一道清冷的声音:“陈少霖,请你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