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语。待东方启明，雄鸡啼叫，两人才从梦中醒了过来。
一阵洗漱收拾停当，庄立仍然穿着昨天那套行头出门，身边还有一个一身短打，带着小帽的老鼠，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富家二代带着自己的猥琐恶奴招摇过市，引得不少路人纷纷躲避。
待找到地方，庄立抬头细看，不禁大失所望，说是赌场，其实就是一个稍大一点的老式赌坊，看那门面，怕是有些年头了。
门前站了两个看场的伙计，不时的掀起门帘让客人进去，虽说是早上，似乎这个赌场是通宵达旦的的在开，但是还是有不少的人进进出出。
庄立上前一步，给门前那两个人每人塞了个红包，报了名字。其中一个伙计进去通报了一声。不久就有一个汉子出来带了庄立两人进去。
进去，绕过挡在门前的屏风，里面就是一个大厅，摆满了赌桌，约略看了看，多的是天九，骰子，鱼虾蟹之类的。三教九流的人围着赌桌大呼小叫，空气中烟雾渺绕，和汗味混在一起，难闻的很。赌桌上的人有些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有些神情紧张大汗淋漓，有些狂喜大喊满脸通红，有些神情凶狠面容狰狞。还有些人在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肥羊下手，庄立这一身的装束走过，倒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贪婪狠毒，不一而足。
穿过大厅，走进后院，前面吵杂的声音减弱了不少。庄立跟随着那伙计走上了二楼，那伙计站在门外，庄立自己推门进去，就看到雷鹏正伏在案上边打着算盘边写着东西。
庄立心中一动，上前一步说道，“goodmorning.Mr雷.”
雷鹏原正埋头他的工作，听到一句英文，抬头一看，却是庄立两人，脸上讶色一闪而过。他站起来笑道，“哈哈，你倒是来的早，吃过早饭了？”
庄立行个礼，说道，“第一天上班，不能偷懒，倒是鹏叔，你才是真的早。”
“哈哈，年纪大了，睡的少，我也是孤身一人，没什么事就早点来。这个就是你的兄弟吧。”雷鹏指指老鼠说道。
“啊，是的。这个就是我的兄弟，叫庄二。”庄立一拍老鼠的后背，说道，“兄弟，见过雷鹏叔。”
老鼠嘴角抽了抽，心道，你才二呢。他上前一步，叉手在胸前，说道，“小二见过雷鹏叔。”
雷鹏随口对庄立说道，“你兄弟身形倒是和你差了不少嘛。”
庄立笑笑并没有撘口，雷鹏也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期待有什么回应。他坐回到桌子后面，对庄立说道，“阿强，虽说你昨天一身的苦力打扮，不过我看你谈吐一表人才，倒不像是做苦力的人？”
庄立苦笑一声，说道，“鹏叔果然慧眼如炬。小子之前也在北平读过几年大学，只不过因为愤于国家受外敌列强欺辱，所以一怒之下和同学一起上街疾呼，要求政府外御敌辱，力争国权。结果最后却被警察以寻衅滋事罪名抓了。小子在牢里挣扎了几年，出来后也愧见家里父母，于是就和族中兄弟一起跟着族叔来到上海，碰碰运气。幸得帮主提携。方才看到鹏叔，又好像看到当年老师伏案讲课的情景，不由得想起当年的所学，一时失礼了。”
雷鹏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国家正是处于内忧外患之际，难为你这一番热血。而且看上去，牢狱之灾倒是把你锻炼出来了。”
庄立点头应是。
雷鹏也是健谈之人，笑道，“其实我本在帮中负责账目之事，只不过这个赌坊的前掌柜害了急病，帮主让我过来临时照看一二。原来我也惆怅，毕竟我对这赌场的日常事务不甚了解。不过现在有你的帮助，真是天助我也。”
“阿强你过来。”雷鹏招手让庄立过来，手指着账目轻声说道，“这个是过去两年的账目，你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庄立看了看，雷鹏已经把账目整理的清清楚楚，咋一看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庄立再看了看，眉头一皱。
雷鹏观察着庄立的表情，说道，“看出什么了吗？”
庄立摸着下巴说道，“似乎从一年前开始，利润持续的在下跌。这个利润的下跌不是很正常。赌场的利润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流消费变动，按道理应该是比较稳定的，因为赌场赢的概率是一定的。营业额越大，按道理利润就更加不会有剧烈的波动。我看这个流水，似乎我们的筹码的兑换流水一直在增加，但是利润却在下降，这不正常。”
雷鹏赞赏的拍了拍庄立的肩膀，说道，“果然是读过大学的人，一眼就看到重点了。我在账目上没有看到什么问题，进出都很规范。但是，有一个地方，我没办法查得到，我要你帮我找出来。”
“您的意思是…我明白了。”庄立点头应道，“小子必不辱使命。”
雷鹏哈哈一笑，说道，“和聪明人聊天总是很愉快的。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就过来和我说吧。现在，上班去吧。”
他把门外候着的汉子叫了进来，说道，“阿庆，你把阿强领到堂中，通知各人，以后阿强是赌场的二掌柜，将会负责赌场的具体管理事务。”
那叫阿庆的汉子听到雷鹏这样安排，一时失态道，“雷掌柜？这合适么？”
“二掌柜学识渊博，经验丰富，待人和厚，正是不二人选。你就跟在二掌柜身边，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好对二掌柜分说一二。”雷鹏对阿庆坚定的说道。
庄立想了想，对雷鹏说道，“鹏叔是不是需要再考虑一下？”
雷鹏笑道，“你不必谦虚，就看你昨天救小姐以及昨晚在赌桌上面的自信表现，你必定做的好的。”
“鹏叔既然看得起小子，那小子就不推辞了。”庄立说道。
“去吧。”
庄立行了一礼，拉过老鼠就跟着阿庆出去了。
庄立这人出身客栈伙计，和人打交道的本事那是不在话下，一路上几句恭维的话下去再加上一个厚红包砸下去，那叫阿庆的汉子就和他称兄道弟了。
“阿庆兄弟，你看我们这个赌场也够老旧的了，为什么帮主不翻新一下啊。你看百乐门什么的，那叫一个新潮，那叫一个气派，得多做多少生意啊。”庄立随着那阿庆的带领，熟悉着赌场的环境，貌似随意的问道。
“嗨，其实我们也私下议论过，按道理这赌坊生意也不算坏，要改改，肯定得做多很多生意。兄弟们的收入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只不过帮主似乎也对这边不怎么上心，一直都是以前的赵老掌柜照看的。赵老掌柜是一个老派人，他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不需要变化。最近老掌柜突然得了急病，雷掌柜也过来照看着账目，哪里还会有人想要多事。”阿庆说道。
“嗯，明白了。”庄立点了点头。
等到了连接外院的庭院，有几个人歪歪扭扭的坐在台阶上打瞌睡。阿庆叫醒其中一个，让他去召集赌坊里面的人都过来，说是大掌柜有事要说。
不久，除了必要的维持秩序的人，赌坊里面的人都来到这个庭院里。荷官，保安打手，扫地，倒茶递水的阿姑等等站在一起乱哄哄吵作一团，大家都不知道新来的大掌柜到底有什么要说的，互相打听着。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敞着怀的打手对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的阿庆叫道，“阿庆，搞什么鬼，大掌柜呢？有话就赶紧说，大家都忙着呢。”
大家的眼神也都齐刷刷的看着台阶上的阿庆。
阿庆享受了一下受万人瞩目的感觉，咳嗽了一声，说道，“咳，咳。接大掌柜令，我来向大家介绍新来的二掌柜，就是我旁边这位。庄强，庄大哥。”
二掌柜？大家互相看了看，摸不着头脑，面面相愕，有些人还偷偷的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面色阴沉的一个白面男子。他现在的眼神只是死死的盯着站在阿庆身边的庄立，嘴里似乎碎碎念着一些什么东西。
“二掌柜？”那敞着怀的打手也扭头看了那个中年白面男子，大声说道，“二掌柜不就是成哥吗？怎么又来了一个二掌柜。”
“吵个屁。”阿庆早看这个二愣子不爽，不过奈何这个二愣子孔武有力，在赌坊里没人敢惹，现在就逮着个机会就骂开了，“这是大掌柜的命令，你是不服还是怎的。”
“大掌柜刚来没多久，他怎能知道那么多，必定是你这个小人在他面前乱说。本来赵老掌柜在的时候，我们这里都是梁哥关照着。除了梁哥，还有谁有那个能耐坐上二掌柜的位置。”那打手鼓噪着。旁边的人听了，也是议论纷纷点着头。
“艹，我说两句大掌柜就听了？那我多说几句不就帮主都要听我的了吗？你tmd是找茬是吧。”阿庆被人骂，自然是要骂回去。
两人就在台阶上和庭院下骂上了，从对事逐渐蔓延到问候双方的家人。
庄立顺着那打手的眼神看了过去，那个叫梁哥的白面男子靠着柱子边不作声，脸上隐隐闪有一些得色，旁边还围了几个眼神凶戾的汉子在盯着他庄立。
庄立嘴角微微一笑，这是空降的领导遇到的普遍问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