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萧怀瑾去了刑部大牢,昏暗的牢房里,洛汐抱着双腿蜷缩着坐在草席上,头埋在胳膊里,身子倚着墙角。她穿着他宽大的中衣,显得她更加的单薄瘦弱。他站在牢门外,看到她的样子,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
“萧大人,您和小姐慢慢说话,奴才去外面候着。”
萧怀瑾伸手给了他一锭银子。
牢头儿乐得屁颠儿屁颠儿地给他开了牢门,转身离开了。
洛汐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既而又垂眸低下了头。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握住她的双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问:“好些了吗?还发烧吗?”
她垂眸不看他,也不理他。
“还在生我的气?”
“不敢!”她闷闷地说。
“口是心非,听这语气就知道心里还在怪着我呢。”他坐到她身边,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害你深陷囹圄。昨天,我不应该和你吵架,你吃醋我应该高兴才对,你冒险替我解围,我不但没有感激,反而对你疾言厉色,是我的错,是我该死……”
洛汐突然坐直身子,抬手捂住他的嘴,警告他,“不许说那个字。”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说:“好,我不说那个字,你也不要再生气了,嗯?”
她抽回手,失落地说:“以后也没机会和你生气了。”
“我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了,王彧不是你失手杀死的,杀他的另有其人。”
“真的?”
“嗯,你把早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的跟我说一遍,包括任何细节。”
萧怀瑾拧眉听完洛汐的叙述,沉吟半晌问:“如果再听到那个丫鬟的声音,你还能认出她吗?”
她摇摇头,“不知道,她只和我说了两句话,当时我头昏脑胀的,别说是声音了,模样我都记不得了。”
“嗯,估计你看到的也不会是她的真容。”
洛汐也赞同,做坏事肯定要伪装一番的。
“你找到了什么证据?”她问。
“我们进去时,王彧是仰面躺在地上的,我检查了他的尸体,死因是后脑受到重创,说白了,他应该是摔死的。你用凳子砸出来的也就是他后脑右侧的肿块,不至于致死。”
“可是,这些也不能证明我的清白啊?”
“别急,听我继续说。他后脑左侧还有一处浅浅的伤口,是被茶壶所击造成的,因为头发里还留有茶壶的碎片。不仅如此,我还在他胸前的衣服上发现了一枚血掌印,我检查了他的手,很干净,所以那枚血掌印肯定是对方留下的。”
“那人手上受了伤?”
“对!一开始我以为是你用茶壶袭击的他,但是你手上并没有伤,所以现场出现过第三个人。应该是那人拿着茶壶袭击他时茶壶碎片把手划破了,在伸手推开他时才留下了血掌印。而且,我在门口还发现了滴落状的血迹,肯定也是那人离开时留下的。”
“你怀疑给我下药的那个丫鬟是凶手?可是,他们不应该是一伙儿的吗?”
“从你逃出门,到遇上我们,再到荣王回你的房间查看,这段时间很短。但是,荣王到你房间却发现王彧已经死了,这说明什么?”
洛汐沉思了片刻说:“说明那人一直在门外,我逃出门后,他们也许发生了一些争执,她失手杀了他。”
“也许是王彧看你逃跑了,想抓过她来泄欲,没想到她也奋力反抗,用茶壶袭击了他,然后他被推开时不慎摔倒了,意外摔死了。”
“她手上有伤,不是很容易抓到吗?”
萧怀瑾摇头,“没那么容易,作为一个丫鬟,手上有伤,这很正常,不足为奇,不能凭这点给她定罪。”
是啊!身为丫鬟,干活儿时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
“那怎么办呢?”洛汐忧心地问。
他温柔地看着她,抬手帮她把头发别在耳后,不舍地说:“我来想办法,就是恐怕要委屈你留在这里两天。”
“没关系啊!就当来牢房体验生活来了,好不容易穿越一次,要做到不虚此行啊!”她故作轻松地安慰他。
萧怀瑾长臂一伸拥她入怀,闭着眼睛深深地在她的额头印了一吻,“最多两天,就算不能抓不到她,我也会先救你出去的,相信我。”
“嗯,我真的没关系,荣王已经交代过了,他们不敢怠慢我的,你一定要抓到她。”
“好,我尽力,这两天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洛汐离开他的怀抱,笑着说:“我会的,很晚了,你也快回去吧,爹要担心了。”她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我觉得好对不起爹,总是让他担惊受怕,你骂的对,我确实挺不让人省心的。”
他失笑,伸手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知道就好!”
“哼!”这人还真会顺杆儿爬。
“算了,不省心就不省心吧,反正我的心省下来也装不了别人了。”
嗯?他在说情话吗?
“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吧。”萧怀瑾微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说完起身走出了牢房。
洛汐在他走后情绪瞬间低落,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害怕的,她和王彧连认识都算不上,更不要说有什么宿怨了,唯一有联系的地方就是萧怀瑾曾把他舅舅梁光耀贪污的罪行给曝光了,但是这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也不至于他要报仇雪恨什么的,他为什么要加害于她呢?难道是因为她昨天在宴会上的那一段舞让他心生歹念吗?那他未免也太猖狂了吧?
第二天,萧怀瑾暗中排查了滢渟园里所有的丫鬟,手上有伤的有三个人,但是她们没有一个人是王彧府中的丫鬟,也看不出和王彧有什么瓜葛。
“怀瑾,这里说不通啊,如果王彧打算下药对瑶儿图谋不轨,不是应该找心腹吗?不可能随便找个丫鬟给他做这种事啊?”荣王不解地问。
萧怀瑾拧眉沉思,不错,这一点上确实说不通,但是他的分析也不会有误,凶手肯定在她们三人之中,“王爷,臣有一事相求。”
第三天,所有人奉旨面圣,刑部徐大人向皇上禀告调查结果。
“王彧好大的胆子,竟敢给人下媚药?”皇上听后龙颜大怒。
王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身体抖如糠筛地说:“皇上,冤枉!犬子虽然风流成性,但是决不敢做这等下流之事,这其中定有误会!”
“误会?王大人,萧小姐身中媚药是事实,本王亲眼所见,可以作证。你说不是王彧下的药,难道还是她自己吃了媚药不成?”荣王冷嗤道。
“也,也不是不无可能。一个和自己的老师关系都不清不楚的女子,什么事做不出来?”王坤说。
洛汐跪在一旁,猛然转头愤怒地说:“王大人,请你不要含血喷人!”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知肚明,全泰安城都知道,你萧珞瑶和欧阳清枫那违背伦常的龌龊事……”
“王大人!”萧瀚林厉声打断他的话,“皇上在此,请大人谨言慎行,无凭无据的话还是少讲,那些都是市井小民的谣传,大人连这些也信?”
王坤微窘,立刻噤声了。
“皇上,关于萧小姐被人下媚药之事,没有证据证明是王彧所为,但是关于王彧之死,却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不是萧小姐失手所致的。”徐大人继续禀告。
经过一番详细的解释之后,徐大人最后说:“虽然现在还没有抓到那个丫鬟,但是我们掌握了有力的证据,可以通过血掌印上的掌纹进行一一对比,找出凶手。”
“嗯,很好,找出她估计真相会更明朗,王爱卿你觉得呢?”
“皇上所言极是!”王坤谄媚地说。
“好,立即把那三个丫鬟带上来,现场验证!”
“臣遵旨!”
“既然瑶儿不是凶手而是受害者,那赶快平身吧,别跪着了。”
“臣女谢皇上龙恩!”
顷刻之后,三个丫鬟被带了上来,洛汐看了一眼,果然,三个人都不面熟。
“说一下你们手上的伤是如何造成的,你先开始。”徐大人说。
“是!奴婢冬梅,在涟漪殿当差,手上的伤是前两天修剪花枝的时候不小心刮伤的。”
“奴婢海棠,这几天临时调配到膳房当差,手上的伤是被碎碗割伤的。”
“奴婢翠儿,也是在膳房当差,手上的伤也是不小心被碎碗割伤的。”
三个人怯怯地说完之后,萧怀瑾看向洛汐,她微微摇摇头,对这三个声音她也没有印象。
“把你们手上的布条拆开,我要看一看你们的掌纹。”徐大人说。
一听说要查看掌纹,其中有一个丫鬟突然面露惊恐之色。
徐大人捕捉到了这一细节,悄悄地将手中的掌纹图案换成了她的。
她胆怯地伸出手,看着宣纸上的掌纹图案,脸色瞬间一白。
“启禀皇上,掌纹对比上了,确定是婢女海棠的。”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奴婢前天早上端着膳食路过西苑时不小心撞到了王公子,奴婢摔倒了,手被碎碗割破了,王公子好心扶起奴婢,掌纹大概是那时不小心留下的。”
“海棠姑娘解释的十分合情合理,但是,你不觉得自己漏出了一个很大的破绽吗?本官有说过这是在王彧身上发现的掌纹吗?换句话说,你怎么知道,王彧身上会留有血掌印呢?”徐大人质问道。
“这……这……”海棠惊恐地看着他,无言以对。
“你还不认罪吗?”荣王怒斥道。
“皇上饶命!王爷饶命!是王公子让奴婢给萧小姐送的汤水,奴婢实在不知里面有媚药啊!”
“胡说!你不要诬陷彧儿!”王坤在一旁喝斥,“你个贱婢,害死彧儿还要把所有罪行嫁祸于他!皇上,请明察,一定不能听这贱婢的一面之词啊!”
“你肯定知道里面是媚药,不然你为什么给我端水时又易容又掩饰自己的真实声音?”洛汐在一旁说。
海棠恶狠狠地瞪着洛汐,那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而且,你一直在门外并未离开,其实是想看场好戏的,对吧?媚药,是你主张给我下的吧?整件事,你才是主谋,对不对?为什么?我们无冤无仇。”
“哼!我们是无冤无仇,但是像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就是想要替叶将军给你点惩罚!”海棠咬牙切齿地说。
“大胆!来人!给朕押下去!”皇上一声令下,“徐爱卿,既然人已经抓到了,你下去继续审一审,查明真相,回头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臣,遵旨!”
皇上起身,走下了龙椅,伴随着一声声“恭送皇上”走进了偏殿。
洛汐依旧不明所以地怔在原地,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又牵扯进来了叶将军?叶英然?她替叶英然惩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