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阴暗潮湿,酸臭扑鼻,在这种脏乱差的环境里,欧阳清枫坐在那依旧清爽脱俗,仙风道骨,没有丝毫的狼狈之色。
“欧阳老师。”洛汐唤他。
他闻言抬眸看到他们起身作揖行礼,“萧大人,萧小姐。”
“老师放心,大人已经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了,很快就会放老师出去了。”洛汐说。
“多谢大人!”
“欧阳先生与顾子恒可有何宿怨?我是指以前在胡州时。”萧怀瑾问。
“他到书院之前,在下与他并不相识,更无宿怨。”欧阳清枫诚恳地说。
“恐怕欧阳先生还要委屈些时日,待结案之后便放先生出去。”
“让大人费心了。”
“欧阳老师你有什么需要吗?”洛汐问。
他斟酌再三开口道:“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可否允许给在下一些酒喝?”
萧怀瑾沉默了一瞬,颔首同意了。
“多谢大人!”欧阳清枫感激不尽。
萧怀瑾转身说:“洛儿,走吧。”
洛汐点点头,“欧阳老师多保重!”
“多谢萧小姐!”
出了大牢,徐师爷便迎了上来。
“启禀大人,今早被人送来府衙的那位姑娘醒了,可是,情绪比较激动,不让属下们近前。”
萧怀瑾默不作声,面露难色。
“那姑娘怎么了?”洛汐在一旁好奇地问。
师爷看了一眼萧怀瑾,低声说:“今早被村民在破庙发现的,昨儿个夜里被……被采花贼掳去给糟蹋了。”
洛汐听到这里顿时大惊,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讶然地看着萧怀瑾,居然有姑娘半夜被人掳走然后被玷污?前天她失踪一整晚,可想而知他是什么心情了。
“不如,让我去试试吧。”她主动请缨,“都是女孩子可能会比较容易沟通。”
萧怀瑾思量片刻,颔首同意,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么办了。
师爷如释重负地递上一本册子,“小姐,这里是各种五官画像,你争取让那位姑娘认一认,看看能不能拼出那个贼人的面貌来。”
“好的,师爷,我一定尽力而为。”
洛汐来到一间厢房门前,从外面就能听到里面嘤嘤的哭泣声。她推门而入,看见床榻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那小小的身量在瑟瑟地发着抖。
床上的人听到脚步声,突然惊声尖叫起来,“啊!走开!走开!”
洛汐站在床边柔声安抚她,“姑娘别怕,别怕。你看我也是女子,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你已经安全了,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她警惕地看着她,双手护在胸前将自己蜷缩得更小了。
洛汐看到她衣衫凌乱,灰头土脸的样子,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同为女人,她十分的心疼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就这样被毁了,那种人真是十恶不赦!
因为她的情绪不稳定,洛汐费力很大的工夫才使她放掉戒心,慢慢平复了情绪。
良久之后,洛汐才从厢房出来。徐师爷已在外面久候多时,立刻走过来问道:“萧小姐,情况如何?”
她轻叹口气,摇摇头说:“不太乐观。大人现在身在何处?”
“在书房里。”
“咱们到大人书房再说吧。”
到了萧怀瑾的书房,洛汐汇报情况。
“那位姑娘姓唐,青州人士。昨天傍晚她去给在田里干农活儿的父亲送完晚饭后,回家的路上被人敲晕掳走的。”洛汐顿了顿继续说,“醒来之后发现身处破庙,然后便被人给……最后,她又晕过去了。”
“她还记得那人的相貌吗?”萧怀瑾问。
洛汐摇摇头,“她说当时天色已晚,视线不佳,借着月光好像看到那人带着面具,看不清长相。她受了不小的刺激,很多细节都说不清楚,不过她说在她被敲晕时,好像看到那人有一缕白色的头发。鉴于她只是匆匆一瞥,也不太肯定,我觉得这个线索的准确度还有待商榷。”
萧怀瑾沉思片刻,缓缓地开口:“师爷,派人去青州通知唐姑娘的家人来府衙接人。另外,暗中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事件,有可能有人被伤害了但是为了保存名节没有报案。本地和邻州都要查一查。”
“你觉得他是惯犯?”洛汐问。
“从他的行事作风看,应该是惯犯,经验老道。”
“经验老道,又有白发,不会是个老淫贼吧?”洛汐惊呼,“可是这么大年纪了还有精力能折腾一整晚吗?”她说完立刻察觉自己失言了,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师爷突然打破僵局说:“大人,您觉得那起湖中女尸的案子会不会是此人所为?”
“师爷为什么会觉得是同一人所为?”萧怀瑾问。
“两起案件有很多相似点,她们年龄相仿,所穿的衣服也都很鲜艳。那名女尸至今无人认领,本地并没有女子失踪,她肯定是被人从邻州掳来这里的,像唐姑娘一样。”
“可是这次他没有杀人啊!”洛汐质疑。
“也许那名女子看到了他的相貌然后被灭口呢?唐姑娘没有看到他的样貌所以逃过一劫。”师爷说。
萧怀瑾想了想说:“先不要太早下结论,查查看再说。”
“是,大人。”他说完便退出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洛汐和萧怀瑾两人,刚刚的尴尬仿佛还在继续,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时辰不早了,你赶快把午饭吃了吧,都快凉了。”萧怀瑾这次抢先说道。
不说不觉得,这么一说,洛汐真的觉得肚子好饿。她立刻坐下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他沉声问。
她动作一顿,咽下嘴里的饭菜说:“哦,没什么,就是想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府去了。”
“不着急,吃过饭,咱们一起回府。”萧怀瑾说完抬步走出了书房。
洛汐懊恼地用头撞着桌子,她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那种话是该一个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说的吗?他会怎么想她啊?啊~~
她吃过饭,在书房里等萧怀瑾一同回家,百无聊赖之际,想到那本五官画像的册子还在她怀里呢,遂拿出来翻看。
来这里几个月了,洛汐已经习惯了萧珞瑶的样子。可是此刻,她突然想念起自己以前的模样,于是走到书案前,提起笔按照图册上的各种五官样貌在纸上画着自己原本的样子。
“嗨,洛汐,好久不见。”她微笑着和宣纸上的自己打招呼。
“洛儿,饭已经吃好了?”萧怀瑾走进来问。
“嗯,你可以走了吗?”
“我更衣,然后咱们就走。”
“那我去外面等你。”
萧怀瑾换好衣服,一眼瞥见书案上的画像,这是刚刚她画的?他拿起宣纸仔细端详起来,画像中的人眉目如画的样子让他心弦一颤。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是她原本的模样,眉如黛,眼如杏,鼻子小巧,薄唇微翘,虽算不上是倾城的容颜,但却清秀不凡。
他不动声色地将宣纸折好收入怀中,那是靠近左边心口的位置,这次她名副其实的成了他心尖上的人。
洛汐不知不觉就出走了一整天,回到家里无可避免将迎来一场狂风暴雨。
绿珠一直守在大门口,一见他们回来了立刻跑上前,“少爷,小姐,你们可回来了。小姐,玲珑被老爷罚跪已经一下午了。”
洛汐闻言,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管家老李看到她上前拦下说:“小姐,老爷此刻正在祠堂里。”
“李叔,求求您,让玲珑起来吧,我这就去向爹请罪,您饶过她吧。”洛汐哀求道。
“小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恕老奴不能徇私。”
洛汐知道现在多说也无用,一咬牙转身跑向了祠堂。
祠堂里,萧瀚林负手而立站在里面,黑着脸,手中拿着家法。
“爹,女儿知错了,求您饶了玲珑吧。”洛汐跪在他脚下求他。
“爹,今天是我带洛儿出去的,衙门刚好有个案子需要她帮忙。”萧怀瑾走进祠堂为她开脱。
“有案子需要她帮忙?”萧瀚林转身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的,有个姑娘被人玷污,情绪激动,衙门里都是男子实在有诸多不便,所以才让洛儿去的。”
“如果真是这样,玲珑为什么不说清楚?你们当为父是傻子吗?”萧瀚林怒声道,“亏了为父心疼你,去看你,你们就这样串通一气?100遍的女诫不足为惧是不是?”
洛汐摇头,“女儿真的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萧瀚林扬起手中的家法,虽然他已大发雷霆,但是还是下不去手打她。
“你们两个给我跪在祠堂里思过,没我的允许不得出来!”说完摔门而去。
萧怀瑾走到洛汐身侧跪了下来。
“对不起,连累你受罚了。”她自责地说。
“这次你怎么不跟爹撒娇了?苦肉计派不上用场了吧?”
洛汐听着他的挖苦更加觉得无地自容了。
跪了没一会儿,她就支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撅着嘴揉膝盖。
“你不用跪了,我跪就好。”萧怀瑾神色如常地说,其实心里心疼极了。
“那怎么行,头上的列祖列宗都看着呢。”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你的列祖列宗。”
洛汐哑言,这个理由还真是让她无力反驳!
“你的膝盖不疼吗?”她问。
“没那么娇气。”
洛汐撇撇嘴,也是,好歹他也是练武之人。
“我也不是娇气的人啊!是咱们萧大小姐的身子太金贵了,我以前小时候可没少被后妈打骂呢,早皮糙肉厚了。”她自嘲地说,“我从小父母就离婚了,妈妈觉得我是拖油瓶不要我,后来爸爸又娶了妻,人家也不待见我,真可谓是爹不疼娘不爱。最后,奶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把我接走了,一直养到18岁。我考上大学之后就勤工俭学,自力更生了。”
洛汐抬头看到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她自顾自地说,不知道他能听懂多少,没关系,她只是想要告诉他,她的一些过往。
“小的时候,我有一阵挺自闭的,差一点儿就抑郁了,幸好最后自己走了出来。最开心的时光就是上大学期间,没有升学的压力,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不用看后妈脸色,不用受夹板气。
我们那里科技很发达,是你无法想象的。而且我们思想很开放,是男女平等,女子能顶半边天的时代。嗯,也是自由恋爱的时代,哦不过,我还是很纯洁的,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她说的话,他确实是一知半解,但是大意还是能听懂的,纯洁?萧怀瑾冷嗤道:“是吗?那你怎么会知道上了年纪已经折腾不起一整晚了呢?”
洛汐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立刻埋入手中,羞愧难当。
她憋着笑怒瞪他,“萧怀瑾,这样挖苦我有意思吗?”
“我是提醒你下次记得三思而后行,谨言慎行。”
“哼!不理你了。”
洛汐已经两天一夜没睡觉了,她坐在那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瞌睡虫瞬间附体了。
萧怀瑾的余光瞥见她身形一歪,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揽,下一秒她便倒在了他的怀中。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她的睡颜,脑中描绘着她本来的样貌,那原本坚硬的心再一次柔软起来,心早已为她而悸动,如今她躺在他的怀中叫他如何舍得放手?
如果可以与她这样厮守,就算折寿十年,甚至二十年他都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