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馈赠
听闻，花魁选秀又要开始了。
与前几次同样，这次依旧轰动了全京，满京城的姑娘们都沸腾了。
与风尘女子选秀不同，比赛是由皇商置办，每位女孩都有参选权，且是几十年一次的制度。一个女子的花容正茂，也不过这短短几年罢了，单凭这数十年一次的规矩，便足以令数代女子唏嘘不已。也正因如此，能赶上这几十年一回的，被视为当下所有女子天大的福分——
不是皇帝选妃，却也都是差不离了。
大赛从宣德五年开始举办，一直保持着数十年一度的惯例，而今也不会例外。大赛的主持者，则一直无人详知，听闻是轩氏——
一个神秘的，富可敌国的家族。
花魁比赛分为四场——初赛，晋赛，副赛，决赛。一直到由评选从那千万张桃红柳绿的脸庞中评挑出最完美而倾城的绝色女子。
赛果便会由不同的成绩赐予不同的赏赐。赢过头场，赏赐纹银，珠钗，雀环不等；赢过晋场，赏金，珠宝不等，云锦绸布各车匹，外加檀苏，珠饰；副场，金银万两，珠宝玉饰不等，绫罗绸缎车匹，有甚者，赐予爵位。最后，也就是花魁，将得到同等整个京城的财富——整座轩府，也就是成为轩府的主人，接管府中上下所有权力与荣华数十年——也就是……一辈子！
所有的一切都是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特别是最后的花魁，成为轩府的东家，继承所有荣华富耀，并拥有主持下一场花魁赛的权利！
果然，所有的年轻女孩都无不动了心，凡是对自己容貌有信心的，都风风火火，迫不及待地参了赛，一时间，京城上的胭脂铺绸缎铺珠宝铺人满为患。所有的女孩都拼了命的妆扮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
而宛晴，几乎是最想参加的那一个，也是条件最艰难的那一个，中途被淘汰什么的都不是她现在最愁的，她有信心自己这张脸能扛到最后，可现实是——目前她连一件能参加比赛的像样衣服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胭脂水粉，珠玉钗环的，简直扯淡。
难道她就只能如此心急火燎，坐以待毙了吗？无法，宛晴只得想方设法，既买不起，便去借罢！
她跟小贩似的走街串巷，把素平相识的人家几乎求了个遍，可人家同样不富裕的，根本没有这些东西，而有条件的大户小姐们，别说借了，没把宛晴堵着群欧一遍就不错了，这种关键时候，最应该厌恶的，就是比自己好看的人，何况宛晴与她们素平关系就不好。所以，宛晴走了一大圈也毫无结果。
宛晴这时才深切体会到了“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奥义。
走在人群喧嚷的街上，宛晴整个人都焉儿了，心情很是烦躁。也许是无心之失，她竟直接砸似的撞在了一个路人身上。
“啊！”宛晴吓得尖叫一声，顿时只觉鼻间充斥着那人身上浓郁的熏香气味，她惊吓地抬起头，对上那人的眼睛——
瞬时，空气凝滞了……
对面的人，一身素雅白袍，乌色上扬的发髻，发丝轻扬，一根剔透玉簪穿髻而过，肤如雪，瞳似墨，眉宇间恍若散发着浮影迷离的光华，湛人心神，令观者如痴如醉。一把精巧的镶纹描金玉扇微微遮住了半边脸庞，就像半个世间美景，痴醉美好，都被那面扇遮去了。
令宛晴不禁想起：
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宛晴不由感慨：若专为男子设选秀赛，这人就能直接完胜了啊……
看呆了半晌，宛晴才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对面人好似在端详自己……
“喂，你，你看我干什么？！”宛晴不禁恼怒道。
“无事，就是觉得姑娘…你的皮相很好看。”那人声音清润好听，话却是阴阳怪调的，使宛晴听着感觉像要剥人皮似的，头皮直发麻。
他…应该是在暗指自己长得好吧……？
“那又怎样，关你什么事？”宛晴努力着不去被那美**惑了心神，沉住气不客气道。
“呵，”那人轻笑一声，凑近宛晴，低声如耳语般说着：“看姑娘这般姿貌，若不参了选魁，岂不明珠暗投？所以，本……呃，我是专程来帮你的。”话间，他紧攥住宛睛的手，宛晴一惊，恼羞着慌忙挣脱开来，张开手掌，却惊奇地发现手中多了样东西，在阳光下闪烁着细腻的微光。
那竟是一枚玉珠，有足足二两多重，小巧玲珑，剔透光泽，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令人赏心悦目，可谓玉石中的上品，纯度极高，甚是漂亮。就算再痴傻的人也能看出，这玉石价值不菲。
“这个是……”宛睛无比吃惊，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茫然地抬起头，却惊奇地发现——
那个人…竟然不见了。
在短短的话间，就不见了。而自己也依旧身处人来人往的闹市，环顾四周，也再没有那个人的踪迹，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刚刚的一切，就像一场很短的梦——很短很短，短到连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醒了。
咦……发生了什么事？
宛晴依旧迷惑，一片茫然。
真的好奇怪。
她一时间惊讶得无以复加，而手中的玉珠，正幽幽地闪着剔透的绿光。
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亦或者……这是有代价的。
否则那个人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赠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此贵重的东西呢？
……
也许，自己本就不该生出利用这笔来历不明的赠予参赛的念想。
那该怎么办呢……
宛晴摩梭着手中的珠子，翻来覆去地看。
突然，轻轻地笑了。
也是在很久之后的一个偶然，宛晴才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那人既有如此风华绝代的容貌，那刚才被吸引的，应该不止自己一人才对，那为什么……大家方才都没有注意到他呢？
亦或是……
当时只有自己一人能看到他？
「?2?」
拿着那陌生男子的赠予，宛晴心中一阵迷惘忐忑。她心中深知，这突如其来的帮助定非是无偿的，更不可能是人家看上了自己。
就像放了高利贷似的，不知为何，宛晴心中隐隐约约地有种预感，自己在以后的某一天里，定会付出与之相较千倍万倍的代价……
但是……为了先应付过眼前这关，自己又如何再管那么多？
大不了曰后再这人情也不迟呗。
宛睛就这样劝慰着自己，一边做着心里疏导，一边立马就火急火燎地将玉珠兑换成现银，为自己置办了几套衣裳首饰，请了位妆娘。
兴冲冲地赶回家，就立马吩咐打扮上自己的妆容——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首先覆上铅粉，在鼻侧细细匀开来；在脸庞眼角打上淡红脂粉；用上好螺子黛细细绘出远山黛；在额间贴上繁复的花钿，在唇侧点上面靥；最后描斜红，点上一点细腻雍丽的唇脂。
一头垂笄乌发挽成盘桓髻，戴上花簪，燕钗，步摇等。
最后，挑一件锦绫翠纹襦裙，再披上玉缎帔帛……
宛晴睁眼，凝神屏息地望着镜中几乎陌生的艳丽女子，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
镜子里究竟映出了多么漂亮精致的人儿！
峨眉秋水目，玉鼻如琼，肤色如画，吹弹可破，还有那唇上惊艳的一撇，一身富华，耀眼夺目。
真不敢相信……
这真的是……我么？
这难道，就是粗布麻衣下那一直掩盖着的真实皮囊？！
宛晴喃喃自语。
果然，果然……和原来的自己不一样了啊。
不！或许说……这就是原本的自己啊！
宛晴的唇角，勾起一抹琦丽的笑容。
“小睛……”突然门口的一声呼唤，将宛晴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连忙赶出房，对唤着自己的人甜甜一笑：“白笙！”
被唤作白笙的男子眉眼清秀，亦然一副文雅书生的模样，见到这般模样的宛晴，惊讶的神情流露了满脸：“宛晴……你是，宛晴？！”好吧这变化著实太大，他实在是不敢把面前这位惊艳众生的女子与记忆中那个活蹦乱跳的乡野丫头的形象重叠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认错人了。
“我是宛晴呀，白笙你都不认得我啦？”宛晴双目含笑，露出两个可爱的梨窝。
还好，这个笑容他是永远认得的，毕竟他们还是自小便在一块的青梅竹马呢。
突然宛晴扑进他怀中，一脸撒娇的模样道：“白笙！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白笙一脸宠溺地看着宛晴，毕竟，从小牵就她都成了习惯，无论她提出什么他都会尽力去替她完成。他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天真可爱，简单而善良。
“我呀……就要去选秀花魁了。”她开心地笑着，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儿。
“啊？”白笙脸色突然微变，喃喃道，“那个选秀？！”
“你怎么了？”宛晴一脸疑惑。
“你能不能不去？”白笙看着宛晴，脸色有些古怪道。
宛晴摇摇头：“不行，反正不管你们意见如何，我都是要去的，这次比赛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看白笙脸色僵着，宛晴只好开劝着：“你也别多心，这次我去，本来就没希望夺魁，而且只用赢过几局便有赏赐，我们就不用再为明年我们成亲的嫁妆费心神了呐。”
是啊，不久的明年，这对壁人就要成婚了。
看着白笙始终还是放心不下的样子，宛晴只好笑着道：“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不与君绝——还记的吗，我一定会遵守诺言的。”
他听了这话，忽然也笑了，凝视着眼前人，目光盈满温柔，轻轻说道：“其实，我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宛晴脸庞泛起一片红云，笑了笑——只要我开心吗……
白笙走了。而宛睛的脸，却忽然阴沉下来。
如果到时，自己真的遇上如此艰难的决择…自己，真的还能不负对白笙的诺言吗？若面临这种选择，自己会怎么办……真的是，不知道啊。
而白笙，他则清楚得很。与宛晴相处的这么些年，他比谁都清楚她。她好强，从来抵触别人的优越，她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良禽择木而栖。
她是理智的。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怪她，毕竟，只要她的笑容，永不褪色，只要她，还是记忆中那个活泼灿烂的小女孩。
但白笙还是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个时候。
与此同时，宛晴也早在心中做了决定——
真的，只要我能开心就好了吗。
……
唔，我想，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