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秋明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病床上。她正高烧不退,口舌燥热得很。她看着空空荡荡的病房,闭上眼又猛然睁开,原来梦一般的绚烂世界真是她因淋雨而晕倒。她嗤笑出声:“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是你推倒我,就是我征服你!”她既不可思议于自己听了碧也的话会晕倒,又为自己晕倒后做的梦感到可耻,自己都27岁了,怎么还有一颗不泯灭的少女之心。
这时开门声响起,“头又痛又热。”穿着白色病服的左秋明抬起胳膊挡上双眼,一位医师拿着病历表和身后的另一人一同走进门来。这位年轻的医师恰巧听见了左秋明的自言自语。
“脑震荡后遗症加之体质特殊的淋雨后高烧,当然会晕倒。”秋明放下手,微眯着眼看着来人,同样穿着白色医生服的左星银绕过医师,走到病床前,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他吩咐了医师一声:“繁易,别让她乱动。”便到另一个房间里找脸盆接冷水洗毛巾去了。
“怎么想都不合情合理的突发病啊。”她一手拖着头部发问。
“脑震荡后遗症是脑震荡病情迁延不愈,大多是病理因素与患者的心理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医学上很少出现,你这样的,得需要一至三和月的回复期。”医师在离她不远处的窗台处,他微微靠坐着一张桌子上。他带着一幅眼睛,年岁大概三十左右的样子,他有一头棕色的卷发,声音稍显呆板冷淡。
医师执笔问着问题:“你的头部疼痛的程度如何?”她一时有些无语凝噎,“程度”对左秋明是多么难形容的一个词,她支吾有些说不出来,因为她的脑海里正想起敲了自己两棍子的那个不知为何物的背后灵和像哄抱婴儿一样抱自己的奇怪黑熊。医师见她不应答,就上前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她立时疼的直皱眉头,眼泛水光。
“看来是很疼。”这种行为和这句话让左秋明张口结舌呆楞十分。“最好不要随意走动,躺着也要注意不要侧躺。最好不要睡枕头,你只需要将一块毛巾垫在脖颈下面就好,这样你脖颈也不会很痛。”他边说边轻轻地把她身后的靠着的枕头抽掉,然后拎着出门,在门口处正好与进来的左星银告别。
医师走后,她本想不出声音安静地任左星银为自己额头敷上冰凉的毛巾,但她看着他发寒的眼神,感觉心脏仿佛窒息。明明前一秒在人前温柔体贴,下一秒无人时便毕露凶相。他暗沉的脸色,凝重的沉默,让秋明还是忍不住自己发言:“我并不是喜欢他的弟弟,只是觉得他身世可怜,银,我只有你了。”
秋明气息奄奄地示弱,星银不是没有听过她的情话,他知道大多数的时候她总是一本正经地讲假话,但他还是愿意相信,他脸色冷冷地甩下一句话,“我已经告知四舅和四舅母你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他们知道你是苍病发病。”然后就出门了。
等秋明病恙回到家,就见到父亲一直皱着眉头看着她无言无语,而母亲正面色通红,显然对左春溪进行了一顿批评加教育。秋明忍不住便问道:“你们怎么了?我就是突然发病在疗养院住了几天。”虽然村里人讨厌那个被称之为囚笼的疗养院,但自己的亲人并不可能因此而疏远自己,毕竟自己是他们生养下来的。
“你知不知道外人怎么说你,说你私通野男人了,说你被人贩子捉去失踪了,说你被鬼附身住乱坟岗子去了,说你被11街的黑鬼吃了……”
“等等,我怎么没听说过什么黑鬼。”村里人一直叫苍人为苍鬼的,“都什么和什么,我以前在家天天不露面,也不见得他们不胡言乱语。”
“我当然信你三哥了,只是那地方你能去么?你是不是傻啊?是不是……”秋明赶紧打断她“好了,闭嘴,你注意点吧……”但她自己却住了嘴,因为她对着黑圆脸却憔悴的母亲,说不出来狠心的话,她本来不说,就此结束话题。可母亲依然喋喋不休。
“我看你也成了个神经病!”一段可怕的沉默,一个不好的兆头。仿佛触动了了一个开关。
“我……妈的,你……说我神经病?!你奶奶个……我怎么神经了?你……才神经病。你们都……不是人,我好吃好喝伺候你们,供你们念书……”她的脏话全都翻出,并且拿着一切可摔打的东西撇了过去,秋明跑到楼上关上门,依然消减不去那些尖锐话语的刺耳,父亲跑出来也拦不住。
她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她的心里在回应着那些尖酸刻薄的疯嚎:供我念书,呵,真可笑啊,哪一次不是你说考不了第一就不给学费,哪一次的奖学金不是都给你们,现在好了,我偿还你们,100头牛就让我嫁给傻子……也许我才真的是一个神经病。想到这里,她不由地苦笑。
根据左夏蔚本的父母和亲生兄弟姐妹这十二人中已有六人患有精神病的生物基因遗传推断,又根据左夏蔚平时容易歇斯里底的语言行为,秋明想也许自己有一天也会慢慢患上这种发病症状恐怖的精神病。
新的一个星期,新的一个凉爽的清晨,她在去往玻璃厂的路上,发觉路过的无论是左岸之人,还是右岸之人,他们对她的态度又是一变。幼年时,他们都喜欢她,少年时变成苍人,他们便都躲避她,她家遭遇变故欠了一屁股债,他们开始嘲讽她,成年归回故里了,他们诋毁她,而现在从囚笼住了几天回来,他们又开始畏惧她。她当做没看见没听见继续潇洒地走自己的路。
走到第四街区,许久不见的傻子正坐在河堤上怏怏地晒太阳,他一手拄着拐棍,死死看着她,贼溜溜的眼睛在她身上梭巡,乱七八糟地嘟囔着。秋明皱着眉,他和那晚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气息。等秋明离开而去的时候,傻子还哦吼哦吼而冲着她带着轰赶的意味低吼着。
这左唐名和左雪尘比较之,秋明觉得左雪尘可爱多了,也许是因为自己从小就十分讨厌左唐名,所以才会带着些许偏袒的感情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