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内只有一张有些古旧的石桌,石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靠近墙边有一张石床,地板上随便摆放着几个石墩——这就是那老者的住处了。
凝儿看着这朴素到有些寒碜的木屋有些发愣,刚才老者出手明显是有着至玄境的实力,甚至比皇上、皇后还要高的实力,居然就住在这种地方。不过凝儿也没说什么,扶着回过神来的吴铭道坐下,自己却在一旁站着。
吴铭道见状,拉了拉凝儿的手,道:“凝儿姐姐,你坐下吧,没事的。”凝儿听到吴铭道的话莫名地心安,也是迅速坐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一晚上她可是两次透支,如今已经筋疲力竭,当然是想坐下调息恢复。
那老者自进屋后坐在床边就没说话,只是淡淡打量着吴铭道,眼神中有着慈爱、迷惑、恼怒等等复杂情绪。吴铭道自然也是发现了老者眼神有些不对,不过却总感觉这老者很亲切,所以也很安心地让凝儿坐下。
经过了一番调息,凝儿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有些不解。想到吴铭道没怎么跟外人打过招呼,凝儿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再次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与我家皇后娘娘什么关系?”
凝儿自然是最关心这个问题,而且感觉这老者身上并无恶意,就开口问了出来。老者似乎刚回过神来低声喃喃道:“我是她老子!”
凝儿一听大怒,起身握住剑柄道:“前辈,我感激你救了我等,但你也不能如此羞辱皇后娘娘,我和你拼了!”说罢就要上前,那老者就回头淡淡看了一眼凝儿,也不见如何动作,凝儿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倒也煞是可爱。
老者看着凝儿如同熟透的红玄果一般的小脸,呵呵一笑,缓缓开口道:“你这丫头跟着婉琳别的没学到,倒是学到了一身急脾气,不过听说婉琳自当了皇后可是稳重了不少……哎……”说到这,老者叹了口气。
凝儿稍微冷静了下来,突然觉得面前老者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惊喜地道:“您是天血叔叔!”
老者点了点头道:“亏得你这丫头还记得老头子我……”凝儿听到老者承认,突然就跪下身哭道:“天血叔叔……婉琳姐姐呢……您快去看看婉琳姐姐……”
安天血眼神一暗,抬头看了看窗外,此时外面已然月上梢头,而从这里看向月亮的方向也是看向吴国皇宫的方向。片刻后,安天血回过头说道:“婉琳,她已经……去了……”
安天血得知皇宫惊变,当时就全力赶去救援,可惜路遇对头,耽搁了时间,又辗转打听了一些消息才知道晌午时分,婉琳的尸体已经被装进玉棺运回皇宫。武襄王叛变,自然是精心布置了很久,早就算到安天血的出现,有了十全的把握才真正动手。安天血当然也想到了这些,就没有继续直闯皇宫,而且他得知吴铭道还在逃亡,那吴铭道的逃亡去处也定然是这落雨镇。于是安天血又全力赶回落雨镇,这才救下吴铭道。
此时的凝儿和吴铭道听到老者的话如坠幻梦,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难过又或是哀伤又或是心如死灰。吴铭道更是两眼无神,身子也是一软从石墩上滑了下来,良久才突然抽泣一声,而后放声大哭:“母后!母后……”凝儿也是跟着哭出声来,顿时使得满屋凄然如临风雨。
这时忽然听的安天血一声大喝:“够了!哭什么!”这声断喝如晴空霹雳,直入那俩泪人的脑海,两人一阵晕眩,也止住了哭泣。片刻之后,两人才茫茫然的回过神来看向安天血。
安天血脸色一沉道:“人生轮回,谁都有死的一天。何况我们修道者逆天而行,与天争命,无论人祸还是天灾又有何惧!”吴铭道和凝儿被安天血一身蔑视生死的霸气镇住,一时间倒也静了下来。
只听安天血继续说到:“你父母既死,你再哭能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修道,改日杀进皇宫给他们报仇!哭?哭能把苍风那畜生哭死么!苍风那畜生,我曰他个……”安天血本来是劝吴铭道他们的,说着说着忍不住骂起了武襄王吴苍风,正要继续骂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不对啊!苍风和苍剑是兄弟,苍风的老母也是苍剑的老母,这不是骂亲家母么?这个可不行,让人知道,自己这老脸往哪搁……
吴铭道听着安天血不着边际的话,神情却是有些复杂,想起之前在生死之间的一些念头,忽然抓住了一点亮光:如果,自己当初好好修炼;如果,自己的实力强一些,不说能达到父皇母后那样,就如凝儿、翠儿那样,那时候起码可以帮助母后挡住那黑纱女子;如果,自己当初能跟着父皇好好练剑,今天又何必让翠儿牺牲?
吴铭道一时之间思绪万千,似又重新过了十年,以实力高强的自己过的十年。此时的凝儿在安天血的示意下静静不动,看着吴铭道那稚气、顽劣的脸渐渐凝重成熟,凝儿心里五味杂陈:为皇上皇后的死而哀伤、为吴铭道的成长而喜悦、为武襄王的心狠手辣而愤怒也为自己二人的未来而担忧。
直至夜半时分,吴铭道才忽然眨了眨眼,深呼吸一口气,静静地看了眼在打坐调息的凝儿,又转头望向安天血道:“外公,我……要修道!”
安天血淡淡道:“为何修道?”
吴铭道眼神和语气都渐渐坚定起来:“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吴铭道忽然站起身,双手握拳,仰天大吼道:“报仇!!!”
这来自少年口中的两个字似乎呼啸而起,穿过木屋,穿过落雨镇,穿过翠儿自爆烧焦的那片树林,穿过安婉林倒下时染红的那堆落叶,穿过吴国皇城外玄境高手也轰不破的那扇厚重陨铁城门,穿过云霄,声镇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