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常老板一起来的,还有一量体的娘子,约莫三十岁左右,相貌平平,微微有些胖。
见到周宏晏,徐氏忙拉她过去,指着满纸的图案,举棋不定:“晏晏,你瞧瞧,哪个样式好?”
以便于那些定制的客人随时查阅,也为了更全面地展示自己的货品,织云坊将店里出过的所有成衣,一一绘画,弄成册子,如今,已积了厚厚的两本。
“母亲,大嫂。”周宏晏坐下,再一看,都是男装。
徐氏继续翻着画册:“我想,趁这个机会,大家每人做两件新衣裳。”
江氏浅浅一笑:“东院和西院也有。”
护国公府整体坐北朝南,位于华荣街中央。
因人多,搬进来时,老国公做主,又买下了东边和西边的所有院落。
现今,华荣街北边这一条都是周家的。
大房自然入住正护国公府。
东院则归二房,现只有周宏勉一家同周静雅周静柔在。
西院是三房,住着刘氏与小妾陈姨娘,周宏志及其妻儿,还有周静荷。
本来,分了家后,各房各院都是各自开销的。
只有周宏勉,因为帮忙管理着整个护国公府的庶务,大房每年都要分些银钱给他。
周宏晏嬉笑道:“那娘可是要狠狠地破费一次了。”
江氏抿抿嘴:“母亲向来大方。”
周宏晏眉头一跳,轻瞥了眼江氏,见她神色如常,方松懈下来。
周宏达作为嫡长子嫡长孙,又是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的继承人,将来护国公府的大半产业自然都是他的。而周宏达的妻子江氏,按理,也有资格了解府里的财政情况。
事实上,江氏一进门,徐氏就把管家权分给了她一半。
不过,一来周屹山还未退下,二来周宏彬兄妹四个尚不曾成亲,故护国公府内宅实际还是徐氏当家作主。
周家一贯和睦。
但人心难防,尤其事关切身利益的时候,周宏晏就怕江氏有什么想法。
织云坊的衣服不便宜,一件起码得十两银子。东院和西院加起来,大大小小不下二十人,每人两件,没有五百两绝对拿不下来。
徐氏是个宽厚手阔的,不光这一次,逢年过节,或置办首饰衣裳,或吃吃喝喝,总不忘东院西院。还不论大家的生辰礼物。一年累计,逾万两。
要知道,普通的四品官家,浩浩荡荡一家子,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万两。
周宏晏很担心江氏心生不满。
亦非她杞人忧天!
前世,因为她的嫁妆过于丰厚,几乎去了护国公府的两成,江氏心里不痛快,大闹了一场,把往日积攒的怨气数了个遍。说她养得太娇贵,又说徐氏用钱如流水,还说周宏彬一庶子成亲花费太多……
最终周宏达发了怒火,江氏方作罢。
但到底姑嫂两个搞得极不愉快,相见尴尬。
周宏晏倒并不在乎嫁妆多少,纵再少,份例摆在那里,也决计够她衣食无忧过一生。她恼的是江氏的态度。
还未分家,江氏就俨然一副护食的做派,实在吃相难看。
周屹山和徐氏亦生了通气,大发雷霆,道子孙不孝,自己的钱财自己竟做了主。
周宏达下跪请罪,甚至要休了江氏。
未免闹不停,周宏晏主动请求减少嫁妆。
徐氏无法,只好同意。总不能因为女儿成亲就让孙儿孙女失了母亲。却公开把自己的私产全部给了周宏晏,仅留一成自用,丁点都没有留给儿子们。
周宏彬他们自然没有意见。
周宏达也疼惜妹妹,偷偷贴补了周宏晏不少。
事情总算解决了。
但大家不免存有心结,尤其是徐氏,对江氏再不如从前。
当然,理智来讲周宏晏能理解,江氏也是想为自己的儿子多留些,然理解归理解,总有点不舒服。
直至后来,萧潜登基,周宏晏做了皇后,独宠后宫,江氏复对她再度殷勤起来。
可芥蒂再难抹平。
所以周宏晏这会才有些担忧。她不愿因财帛导致家宅不宁。
闻言,徐氏的目光依然不曾从画册上挪开,只道:“刚收了老太太许多宝物,不该贡献点?”她指的是前些天老太太赐下好些玩意的事。
老太太自己的东西,给了谁就是谁的,非护国公府公家的,得了的人,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谁能置喙?
江氏颔首:“媳妇亦得了好处,母亲慈爱,待我如女儿般。”
“你亦堪称贤妻,满京中,谁家婆婆不羡慕我?”徐氏拍拍江氏的手,份外亲热。
周宏晏暗松一口气。想着,再不能叫两人因她的嫁妆问题生嫌隙。
“老太太和你们的我选好了,就剩下你父亲和哥哥们。二嫂还有七郎那边,由他们自己决定。等这边完了,再让常老板过去。”说着,徐氏指向画册上一图案,“晏晏,慧娘,你们看这个怎么样?”
江氏的名江慧,小名就叫慧娘。
姑嫂俱道好。
徐氏眼光自来不错。
“那就这样定了。”徐氏拍板。
移至隔间,织云坊的娘子开始给女眷量尺寸。
四姐妹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几乎一天一个样。
至于周屹山和周宏彬兄弟的尺寸,府里绣娘那边有,直接递了过来。
量完后,周宏晏先出来了。
徐氏郑重交代:“两天内,姑娘的衣服必要做出来。其余的,倒不急。”
常老板应是:“夫人且放心。首先做小姐们的,明日,最迟后日,定能做好。”
这是单大生意,常老板较平时还要热情。
周宏晏这才有空打量他。
非一般她所见的精明模样,倒生得憨厚。
纵晓得常老板不是真正的东家,周宏晏还是倍感意外,寻思不知哪日能否得见幕后之人。但她也并不强求。若非紧要事,她一贯豁达。
衣服终于选好了,款式布料什么都定下了,常老板他们又转去西院。
徐氏一看,已到申时,索性放了假,叫周宏晏几个下午不必跟她学管家之事。
姐妹们俱是爱玩的年纪,闻言岂不欢喜?各散了不说。
周宏晏刚进屋,白英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