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顾飞抱着吉他自弹自唱。
当泛着淡淡忧伤的弦声响起,吧台的三位听众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顾飞微微闭上双眼,缓缓开唱: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酒保小猪手里的红酒一滑,差点就当着老板的面给砸了。
早已毕业多年的他才听了几句,觉得鼻子有些塞。刹那间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赶紧低头在吧台内四处寻找。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很快,汐风念叨了半天的副歌响起。他一下子站起来,脸色没有之前的激动,反而有种难以抑制的伤痛,像有把刀在心里轻轻的割着。
第一次听的酒保听到这里,低着头直接就上了洗手间。
“叭叭叭……”
伤感的歌声飘过,柳飞絮眼红红的,毫不犹豫鼓掌。
酒吧装修得很好,回声不大。台上惆怅惘然的歌声与酒吧里微熏的气氛相得应彰,无形让人觉得心塞。或许是因为酒吧今天的气氛一直如此,即使柳飞絮掌声响起,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唯一听到掌声的是台上的顾飞,他的歌不停,睁开眼睛看了吧台一眼,微微弯了弯腰以示感谢。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
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
喜欢跟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
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
谁把它丢在风里”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这歌词你妹的……”汐风抹了把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沉着张脸,伸手把吧台左边的今日推荐的荧光板拿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把上面的酒水名字去擦去,重新写上:
“今日推荐
同桌的你
星期一三五七晚八点到十二点限量供应
限量每天三份”
写完他顺手挂了回去,打开开关,今日推荐的广告牌就亮晶晶地闪烁起来,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副歌再次响起的时候,汐风也站直了身子,“叭叭叭”地红着眼大力鼓掌。嘴里还不住在喊着好好好。
这动静总算惊动了一些邻近的顾客。不少人纷纷朝吧台处看了过来,见是个老男人在为台上面自弹自唱的歌手叫好,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又纷纷回过头继续刚才自己的故事。
顾飞见状毫不意外。事实上这不是他第一次当众唱歌。在来酒吧作兼职前,他就曾经跑到不少地方摆摊卖唱。但是这个快节奏的社会,没有丝毫名气的人想凭歌声留住行人的脚步,是一件极其奢望的事。
眼下居然有三个听众,已经让他很感动了。
唱完歌的顾飞没有回去休息,抱着吉他直接从台上跳下,走到吧台神色复杂的两人面前。
“唱得还行吧?”顾飞呵呵地问,那毫不掩饰的模样有些恬不知耻的味道。
“唱得很感人。”柳飞絮轻轻鼓掌,指着旁边的今日推荐小牌问道:“这歌就是同桌的你了吧?写得真好。”
虽然才大二,歌词暂时和她不应景,但柳飞絮也有过毕业时惆怅不舍的经历,那会不明白这首歌的威力。
顾飞望着今日推荐上的信息,哭笑不得。
那里通常都是推荐酒保千辛万苦才调试出来的新品和一些深受顾客喜欢的旧品,大多是一家酒吧用来吸引顾客最重要的地方。
如今写上的居然是他的歌,真让顾飞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柳飞絮没想那么多,她迟疑了下,问道:“这是谁写的歌?”
作为个喜欢唱歌,想在唱歌道路上发展的人,柳飞絮自是明白能遇到一首好歌有多难,又有多幸运。
顾飞狡猾地笑着,说道:“怎么,学姐你觉得不是我写的?”
柳飞絮惊愕地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虽然顾飞身材高大,但一看面容就显然年纪还很轻。而歌中那些令人伤感的语句,比如“谁把你长发盘起、谁给你了嫁衣”等等很显然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能经历过的。
但是没经历过不代表写不出来,就如写武侠小说的不代表作者会武功。
柳飞絮也是想到这里,才没有提出疑问。
最终,女孩嫣然一笑,真诚地祝贺道:“学弟唱得好,写得更好。我是自认不如。”
“呵呵……”顾飞谦虚地应下了。
两人说完,酒保小猪正好从洗手间回来。他东张西望的不想接触顾飞的目光,只是笑着调侃:“小飞,你这是要转行了?”
“得转!必须得转!一定得转!”一边的老板迫不及待地出声,汐风的语气里滿是痛惜,“如果我早知道小飞有这才华,哪能让他去当服务生?”
说完,他似乎担心自己会忘记一样,看着顾飞又重重加了一句:“一定得转!给我专心唱歌去。”
旁边的三员工诧异地望着汐风。
别人或许不清楚,他们三个难道还不清楚?
在这酒吧里,虽然老板自己都是驻唱,但实际上驻唱歌手并不受重视。眼下老板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是要改变过去的看法?
没待三人理清想法,汐风又说话了。
“小飞,这同桌的你,伴奏录好了吗?”
“没有。”顾飞摇头。他没时间也没钱去录歌。
“那乐谱总有吧?”汐风又问。
“这个……”顾飞尴尬。乐谱是歌曲的基本,也是作曲最困难和复杂的一部分,“这个没带在身上。”他说。
汐风理解地点头。
对一首歌来说,歌词再长,不过几十行,身为作词者记下来并不困难。但要记完整的乐谱就很困难了。
“现在能画出来吗?”汐风成了个急性子。他看看时间——不过才八点多——就对顾飞说:“要是你今晚能画好谱,我立马去找专业人士配器作成伴奏。”
“不是吧,老板!”顾飞还没有开口,一边的酒保小猪目瞪口呆了。
他认识汐风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个颓废的男人心情这么急迫过。记得以前酒吧开张不久,有混混来收保护费要砸场子。他也是爱理不理,一副爱砸不砸毫不在意的模样。
“这个……”顾飞原本想推辞。只是看酒保吃惊的样子后,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改变了心思,说道:“画是能画出来,但要花点时间。”
“这是自然。去吧。”汐风挥挥手,示意顾飞去后面专心谱曲。
“等等!”没待顾飞走几步,汐风又喊住了他,指着楼上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说道:“以后我的办公室就是你的休息室。呃,我会尽快专门清个地方给你作休息室的。”
“啊……”顾飞哑然,他说:“这用得着吗?”
汐风没有理会,“还有飞絮你……”
汐风朝一旁沉默寡言的柳飞絮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你也一样。以后下台休息就去我办公室。好好养着嗓子。”
“谢谢老板。”柳飞絮没想到自己也能爱乌及屋,脸红了红,赶紧道谢。
一男一女就在酒保羡慕的目光中上了楼,进了汐风低调奢华的办公室。
“你好。”柳飞絮挽手倾身,行了个淑女礼,正式介绍自己:“我叫柳飞絮,苏大艺术系大二,主修声乐。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顾飞还不大习惯云垂的礼节,原本是准备握手的,连忙变成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多礼,说道:“我是顾飞,艺术系大一,主修作曲。”
两人寒喧了几句,顾飞就坐到沙发上,写起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