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莹不是以直播为生的主播，这次自己一个人跑来开直播更是为了个约定，所以一个小时后，虽然还有不少观众恋恋不舍，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关播下线。
顾莹下了，苏晚自然也下了。
原本决定连宅黑帝三天小长假，但她第一次推开了门。
走在小区路上时，苏晚才注意到手机上的转账信息。她查了查自己的账户，顺便给远在老家的母亲转了笔钱后，才抬头深吸了口气。
一如既往，这云安城的空气很是香甜。
虽然不是家乡，但苏晚呆在云安城的时间已经不短，足足有十三年。
她此时年纪还不到四十，粗粗一算，可以说作为一个女人，苏晚这一辈子最美最好的时光都在这座城市里度过。
都说得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
这座城市，苏晚是准备呆到终老的。
她熟悉这座城市的过去。
云安城，是云垂安宁之意，它是盈灵郡的郡府或者说省会所在。同时它也是帝都星纪城最后的屏障。
攻克了盈灵郡，云垂亡。攻克了云安城，帝都星纪城就敞开了大门。
云垂初立时，开国皇帝玄庚站在这里，指着脚下肥沃的盈灵平原说了一句话。
“民以食为天！盈灵安，云垂宁。”
是以盈灵郡的郡府取名云安。
然而，上千年的世事变迁，这个典故除去历史学家外已少有人提起。一提起这座云安城，整个云垂帝国甚至整个大陆，更多的是想到一个地方和一件事。
这个地方叫皇家祭坛，这件事叫皇室祭祀。
黑帝创有玄水教，在萤川郡更设有雄伟的黑帝祭坛。
与之相对，就在这云安城的西边，与星澜大运河遥遥相对的地方，皇室设有富丽堂皇振天憾地的皇家祭坛。
与区区玄水教相比，黄帝后裔的皇室拥有云垂更大的财富和权势。那这座祭坛有多大呢？又有多华丽呢？
数字不直观。形容词更抽象。这么说吧。
每个乘飞机路过盈灵郡的游客随便低头一看，都可以看到地表上笔直地画着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和一颗光耀璀璨的明珠。
河自然是星澜大运河，而明珠当然就是皇家祭坛。
每到皇家祭典，为了观看过程，几乎整个云垂的民众都围着电视机，说万人空巷都是一种谦虚。简直是一切活动，包括生产和生活全部停止。
那个时候，歌坛天后唐菲儿算什么，三栖巨星李落算什么，皇室才是这个大陆上最耀眼的天王巨星。
或许只有黑帝祭祀潼洸圣使才能之与相提并论。
不过现在的苏晚有些诧异。她松鼠般耸了耸鼻子，空气里除了她熟悉的隐隐麦香外，似乎还有些特别的味道。
有些苦涩，有些清爽，但更多的是豪迈大气，富贵奢华。
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她远远朝东边张望。苏晚若有所思。
或许是不远处星澜大运河千里捎来的苏澜味道吧。
想到星澜大运河就想到苏澜，想到苏澜就想到顾莹。苏晚忽然觉得心情舒畅，一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亲切了不少。
正愉悦地走着路，忽然旁边有人出声。“哟，这不是小晚嘛！好久不见，你不用上班啊。”
苏晚一看来人，脚步不停，反而加快了。
她边走边说：“是刘姐啊，你好！这不难得放假休息嘛。准备四处走走。”
苏晚没走掉。
横截面积庞大的刘姐截住她的去路。她仰着头，笑咪咪地上下审视着苏晚玲珑的身段。
苏晚让看得汗毛悚立，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她忍着不适，强笑着问道：“刘姐，你这一言不发拦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你这一说，我还真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没待苏晚回话，刘姐笑咪咪说下去，道：“我家乡有个侄子，去年刚离了婚。为人忠厚，品性善良，今年四十一……”
苏晚一听，面无表情绕过喋喋不休的刘姐快步离开。
上次有个邻居也给她介绍对象来着，说模样周下，品行纯良……
她推辞不掉只好见面，结果刚一见面，对方那双昏黄浑浊的小眼睛一个劲往她胸脯上瞄，简直赤裸裸要钻进她的胸口里。
“唉唉！小晚别走啊。”刘姐山一般追了上来。
苏晚只好停下脚步，一脸真诚地说道：“刘姐，我还有点事，现在赶时间呢。回头我们再聊啊。”
刘姐只是摇头，脸上一副关心的模样，嘴巴更是机关枪般噼里啪啦地说道：“这都放假了，还能有什么事？不是刘姐说小晚你。你也不小，该想想自己的归宿了。”
刘姐得意洋洋地比划手指：“是，小晚你不像刘姐，你有模样有学问有文化也有想法。但你有一点不如刘姐我。我一口气叭叭叭生了四个女儿两个儿子，而你生不出一个孩子。女人最大的作用是什么？不就是传统接代吗！就这一点，你以为你还能嫁个什么样的人？”
“我那侄子可有三个孩子，你嫁过去就能当上母亲，以后多少也有个养老的人……”
“唉唉！小晚，你别走啊！刘姐这是好心……”
苏晚沉着脸，越走越快，直到听不见后面唐僧般絮絮叨叨的声音才缓下来。
她松了口气，茫然地四下张望。
眼前明明还是自己住的小区，她却偏偏有种十面埋伏走投无路的感觉。
归宿！
养老！
苏晚一路念叨着这两个词。
她抬起冰凉的手，心惊胆战地摸了摸自己依旧光滑如昔的脸庞，又情不自禁滑开手机看了看自己的账户。
待看到刚刚往风马转账的信息时，苏晚忽地停下了脚步。
刹那间，她有了离开这座城市的冲动。
这念头一产生，尤如癌细胞般疯狂生长，再也抑压不住。
苏晚知道不妥，手却十分任性，不由自主在手机编写起辞职书来。
她在公司的位置很重要，后面起码有几十人盯着，一心一意寻找着替代她的机会。而她自己也是花了很长时间和很大力气才拥有现在的地位。
不过现在随着一点信息发送，她自己放弃了。
发完消息，苏晚舒了口气，一时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想了想，她转身往家走去，准备收拾行李，前往千里之外顾莹所在的苏澜。
说来好笑，或许苏晚比顾莹本人更了解她自己。
网络实名是很有好处的。顾莹才开微博不久，苏晚就找到地方。
虽然没有回复的权限，但她仔仔细细把小姑娘的每一篇微博都品读过。甚至包括那些顾莹没手机之前用笔记下来的日记。
小姑娘很懒也很聪明，她直接一页一页把这些写在纸上的内容全部拍成照片，依次上传到自己微博上，以供来人浏览念读。
这些流水账般索然无味的东西苏晚都读得津津有味，甚至不少她还能有滋有味地复述出来。
比如最新的一篇是三月十八号那天的内容，顾莹是这样写的。
“今天老师发数学试卷，有个同学才得了十三分，好可怜啊。后来才知道是自己的卷子。真有趣，居然能有十三分呢。”
看着那些东西，苏晚满心的温柔，不时哈哈大笑。她似乎能看到一个小姑娘平日里茫然懵懂而又快乐纯真的生活，就像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不久前苏晚忽然向顾莹提及当她义母的事，决非一时的冲动，她真的有过把顾莹当成女儿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