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顿时脸色为难，他正想说什么，唐菲儿赶紧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声什么。
唐安“咣当”一声，当场栽到在地上。他也顾不上其他人异样的目光，爬起来后飞快地朝矮矮小小的顾莹瞥了一眼，连忙示意他们一行人跟上。
待他们进了里屋，外面的大堂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几个患者家属面面相觑地质问道：“为什么他们几个不用排队可以直接进里面？”
可惜没人理会他们。
一个个大夫虽然都不明白发了生什么，却是全都装聋作哑地没出声。
顾飞一行人可不理会前面大堂的骚动，安步当车地跟着唐安朝里面的院子走去，边走他们还兴致勃勃地边观察着四周的景象。
唐安回头一看，心里隐隐约约有种感觉，眼前这几个与其说是患者，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群游客。
这个平安堂不大，即使有个院子，也不过是迈上几步的事。很快顾飞一行人就见到了传说的沙冷珍沙神医。
顾飞心里有些异样。
眼前的沙神医与其说是个神医，倒不如说像个普通的老太太。只见她既不在翻草药医经，更不在练什么五禽戏或者太极，而是笑咪咪地坐在屋檐下，正逗弄一个穿着开档裤的小破孩。
唐菲儿一看就满脸的不好意思，赶紧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投到树上去。
顾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露屁屁的裤子，正伸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似乎在琢磨这裤子为什么要设计成这样。
顾飞老脸发红，连连咳了几声还打断不了顾莹的注视，只好牙痒痒地伸手就把自家小妹拎了回来，牢牢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出于尊重，三个大明星自从进了院子，就已经把身上的明星行头给摘了下来。
沙冷珍听了听唐安的话，让人把自已的重孙子抱走，这才淡定地逐一打量着顾飞三人。
顾飞几人可不敢作大，连忙正式而郑重地给沙冷珍行礼。
沙冷珍不以为意，微笑着朝顾飞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在自己身边坐下。
坐下？
几人都有些发蒙。不过他们都不是什么娇气的人，连忙径直在沙冷珍旁边的屋檐下坐了下来。
“你叫顾莹？”
沙冷珍把顾莹拉到面前，一脸慈祥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小姑娘。
顾莹甜甜一笑，脆生生地应道：“奶奶，是的！我是顾莹，晶莹剔透的莹。大家叫我小莹。”
沙冷珍咪着眼睛，满意地慢慢地点着头，忽然她问道：“听说外面的人都说你是潮氏夫人明月的转世？”
这些传言，这段时间顾莹听得多了。心里虽然不舒服，但面对一个慈祥的老人，她还是默默地忍下了脾气。
只见她摇着头，柔声说道：“没有。我就是我，我叫顾莹，我有自己的家人，并不是谁的转世。”
沙冷珍一怔，似乎想了起了什么，感概万千地呵呵笑了起来。
她伸出满里沟壑的手，细细地摸了摸顾莹的脸颊，微笑地慢慢点头赞同。
“是啊。那些都是一群糊涂蛋。每个人都是独立的自己，那会是什么人转世哟。”
“就算是转世，要是没了记忆，那还能算同一个人吗？”
一边的顾飞听了，顿时就是一怔，脸上一片复杂。
只是沙冷珍并没有注意他，而是拉着顾莹的手，又兴致勃勃地换了一个话题。
“听说你还是舒墨浓的弟子？那唱歌肯定很好听吧。”她问道。
顾莹却答非所问，她嘻嘻地指了指旁边的顾飞和唐菲儿，夸耀道：“我哥哥和菲儿姐姐唱起歌来才好听呢。”
沙冷珍这才转头仔细地看了看顾飞和唐菲儿。
好半响她望着唐菲儿，慢悠悠地开口。“你就是唐安的侄女菲儿啊？我们应该好久没见了吧。”
唐菲儿赶紧咕噜地站起来，恭敬地答道：“是的。沙奶奶，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您老人家精神还是那么好。”
沙冷珍点了点头，也没答理唐菲儿的恭维，继续絮絮叨叨道：“难怪唐安一直夸你是我们汐语郡的掌上明珠。果真女大十八变，长得可真俊俏。”
唐菲儿脸都要熟了，偷偷瞄了瞄一边正襟危坐的顾飞，连忙连连推托。
只不过沙冷珍并没有在意，她淡淡地寒喧了几句后转头望向顾飞，目光里充满睿智。
“刚才唐安告诉我，是你找我问医？”她问。
“是的。沙奶奶！”
相对于沙冷珍，舒雨的名气要大得多，顾飞对她却不大当回事。然而此时他却是不敢造次，连忙站起来认真地回答。
“说说看那个患者的情况。”沙冷珍言则即止。
她并没有问其他，包括患者是谁或者此时人在哪。似乎活到她这把年纪，已经没有了什么能引起她的好奇心。
顾飞一看心都冷了半截。但他还是默默地把顾莹拉到自己身前，在旁边几人目瞪口呆里把顾莹的情况说了一说。
苏晚一听眼泪哗啦啦地滑了下来。
她咕噜地爬起来，抱着顾莹的小脑袋，连连地亲吻着，喃喃地安慰道：“小莹不怕。你不是一个人的，你两个哥哥一直在陪着你，晚姨也一直都在陪着你！”
其实很早之前苏晚就查察了顾莹记忆上的异样。只不过她为了留在顾莹身边，宁可作个把头埋进沙里的驼鸟。只要顾飞顾莹不说，她就打定注意不问。
没想到此时听顾飞一说，远比她想像中更严重，顿时心都乱成一团。
一边的唐菲儿同样也是心疼坏了。和当时的柳飞絮一样，她心疼的是顾飞。一想到兄妹俩每隔几天，顾飞就要重新让自己小妹认识自己那狼狈的情形，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滑了下来。
沙冷珍也没料到患者居然是自己最感兴趣的顾莹。
她默默地发了一会儿怔，待自己消化了这个消息后，才颤微微地伸出手，轻声说道：“来，让奶奶看看你的脉像。”
顾莹早就接受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心里倒是没什么异样。依然笑嘻嘻地从苏晚怀里钻出来，安慰了她几句后，才大大方方挽起袖子，露出晶莹剔透的手腕来。
沙冷珍枯萎的手一落到顾莹细腻的手腕上，旁边几人虽然脸色异样，但还是立即屏起了呼吸。一个个紧张兮兮地盯着老太太那双半睁半闭的眼，试图从那张满是沟壑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好半天过去，一行人都要以为沙冷珍给睡着了，快忍不住焦燥时，才听见她慢慢吐出个词：“那只手！”
顾莹眨了眨眼睛，抿着小嘴默默地把左手递了过去。
又是好大一会儿过去，沙冷珍终于睁开眼睛，望着泰然自若的顾莹，默然无言。
“沙神医，舍妹……”顾飞等了好一会，忍不住忐忑地开口询问。
沙冷珍却是不理他，只是一动不动的像座雕像般静静地坐着。好半天过去，她整个人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人的脑袋是个神奇的地方，每个地方有着不同的作用。有些地方它就掌管着记忆。”
“如果这个地方受过损，那它的记忆力就会下降，也无法将短期记忆力转化长期记忆力，别更说永久记忆力。”
“而你小妹，她就伤到这里！”
“那您……”顾飞心砰砰直跳，连尊称都用上了。
“我这一生，这样的患者一共遇到两个。第一个我花了十五年的时间，医不了！眼下你的妹妹，我还是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