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绰绰之下,一道有些瘦小但是圆滚的小小身子在极力蹦着,却始终跳不过那道大坎——一张到人的胯骨高的桌子,引得围观的群众一阵好笑。
梵纤哪里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沦为了人类的“笑柄”,只知道自己的肚子在看到这些人间美味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不住叫嚣起来,饥饿和美食的诱惑让她一时之间忘记了这里是谁的地盘,刚想转头骂一下哪个家伙不长眼没看到孤吗居然把吃的放得这么高?!
一回头,愤怒的目光就跌进了一直默默站在后面始终不发一语的男人冰冷的眸子里。他的瞳孔比黑曜石还要精致闪亮,却比冰块还要冷漠,淡然的神色如同墨染渲开,清冷之间,却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梵纤的心“咯噔”一声,前爪一抖,就重新落回了玉椅上。
一时之间太激动了,忘记这里是哪里了……
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从心底有些惧怕这个男人,这个时候,更是不敢再猖狂,面对男人无法揣摩的情绪,她选择了乖乖下来。
忍辱负重思考了一番之后,梵纤就要跳下来。
“为何不让本王帮忙?”一道劲风突然刮来,转眼间,她的身体被带入一个充满淡淡异香的冰冷怀中。
梵纤闻言愣了一下,拱了拱身子把袖袍拱掉,仰起脑袋,看着他坚毅优美的下巴,刀刻般俊逸却不失柔和的面孔被柔光浅照,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清冷的气息仍在盘旋,可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竟在他本是冰冷无比的眸子里看到了纤纤绕开的柔情,但转瞬间又缩成浓影消失。
她抓了抓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他是因为自己脑子抽了忘了这里还有活人吗?可是她是兽态说不出人话啊……
正纠结间,温玄以已经带着她走到桌边,就着她刚才站的玉椅甩甩衣摆坐下,似乎也不指望她回答,只是凉凉的扫了她一眼,把她放到桌上。
一旁的宫女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惊和不敢相信,走上来微微颤抖着手将玉碗玉筷摆好,又斟上一杯美酒。
不只是这个宫女,其他人,包括顾安在内,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今晚真是刷新了他们整个世界观,向来洁癖严重讨厌别人靠近的摄政王不仅抱了脏兮兮的小狐狸,给她报仇,居然还和它同桌吃饭……难道是要养肥了再剥皮吗……
梵纤当然没有想到这么多,见温玄以居然如此好,不由得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紧接着眼睛就堪比射线在桌子上扫射一番,当看到一盘精致的水煮鱼片时,毫不犹豫的蹦过去。
嗯,闻起来香喷喷的,还切成薄薄一片排成花瓣,酱汁也滴了,虽然看起来麻烦一点,但是很好看。
梵纤先是在心里评价一番,就迫不及待伸出洗得干干净净的爪子戳过去。
显然她忘记了一件事……
梵纤欲哭无泪的看着软绵绵的爪子和平平的爪钩,想死的心都有了,戳也戳不起来,抓也抓不了,怎么吃啊?
她盯着爪子一脸苦恼,又看了看美味的鱼,正考虑要不要不顾形象直接埋头吃,脑子里突然回响起一句话:“为何不让本王帮你?”
对呀!为什么不让他帮忙呢?虽然他恐怖了点,但是要帮忙是他提出来的啊!
思考之后,梵纤有了保障,就走过去。
在伟大的狐王眼里,即使被“俘虏”了,也要随时保持尊贵的状态,不能露出任何不仪之态,所以宁愿让人类帮忙也绝不丢脸!
温玄以一直静静的看着她像人一样的行为,像人一样露出明显情绪的眼睛,心底一片柔软,见她想吃鱼却无从下手而满脸纠结的样子(当然,动物的脸极少能露出表情,以上只是咱们的摄政王根据九儿的眼神自行脑补出来的而已),正想着她什么时候会叫自己帮忙,小家伙已经走过来了。
他一下子收了眼中的柔和,目光冰冷的移开,不紧不慢的夹了一块菜肴送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吞咽,专心致志,似乎是没看到小家伙一样。
梵纤走到他面前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踌躇着不动,她总觉得这么就低头的话有损她的威严(狐王大人你早就没有威严了好吗?),可是不叫的话又没有形象……威严和形象到底哪个重要呢?
她抬眸看了一眼一直都在慢慢吃东西没看她的男人,好像完全没看到自己的样子……哼!绝对是故意的,狐还是自己来吧!
梵纤扭头就走。
没想到小家伙这么快就放弃,温玄以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比玉筷还要细腻的指先一步扣住她娇小的身体,拖到面前,直接切入正题,执着玉筷淡声问:“想吃什么?鱼?”
他话音落下,正觉得莫名其妙的梵纤眼睛一亮,再不管什么威严,填饱肚子最重要,立刻叫了几声点点头。
温玄以墨晕染般的眸浮起浅浅的笑意,示意一下,旁边立刻有已经看得发傻的宫女机械般把梵纤看上的鱼端到面前来。
温玄以就着自己用过的玉筷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鱼片,送到梵纤嘴边来。
啊……唔……
梵纤毫不客气的张嘴咬下,香甜多汁的鱼肉在嘴里化开,美味无比,骨头都要酥了,香味久久不散,比在狐宮大厨煮得好吃多了。
还要……
很享受这种被人服务的某狐王暂时摒弃了对人类的嫌弃,舒服的眯起眼张开嘴示意。
温玄以眉眼难得带笑,顺手摸了摸她脖子下面的软毛,继续喂。
一人一兽,一冷一萌,一喂一享,如此温馨的画面,似乎都融化了腾云殿内经久不去的清冷气息,连人的心都软化了……甚至是融化……
在腾云殿当差的宫女太监或多或少都是稍微了解一点温玄以的习性和脾气的。外人都传言他冷淡如冰,残酷暴虐,蛮横****,手段狠戾,最重要的是洁癖严重到令人发一个。
寝宫每天要打扫三次,但是不能靠近他住的内间;穿的衣服要消毒三次以上,并且不穿重复的;所有要用的东西都必须在干净的泉水里浸泡两到三个时辰;洗澡的浴池里不能有一点头发丝甚至是灰尘,不能放任何花瓣香料;不允许有女人靠近他,不允许宫殿的宫女或太监搽脂抹粉或带香囊;不允许有动物的毛发出现在宫殿里。触犯这些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处以极刑……真是奇怪又败家的洁癖啊……有人猜测过他是不是有什么过敏皮肤,后来才知道,他没病,只是太注意卫生这当面的东西……
反正就是这么个洁癖很严重,眼里容不得一点灰尘的人,居然在今天做出了这么多逆天行为的人,习惯了他的洁癖的下人表示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