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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沐母离世

2000年大年夜的这一晚,京城一户大户人家的大院门口。

“爸,这娘们就是南疆来的妖女,肯定就是他害死三哥的,现在二哥还得了这种怪病,不让她走,我们一家都会被害死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少妇在庭院门口对着一个头发尽白,但是精神矍铄的老人不断地叫喊着,手指还指向一对衣着朴素的母子。

老人看着这一对母子,眼中带着无尽的悲伤与愁苦,甚至有一丝丝恨意,嘴角蠕动了几下,还是没说出什么。

“五姐!”这时一道雄厚的男声突然爆发,“三嫂这些年恪守本分,更是为三哥守丧三年,如今守丧刚结束没多久,你就将她赶出我木家,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出声男子面色铁青,看着那浓妆的少妇,眼中怒火一览无遗。

“哟,老六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看看二哥,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二嫂整天以泪洗面。你竟然还护着这妖女。”少妇脸上露出说不清的讽刺笑容,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之前听说你和三哥都追过这妖女,莫不是这旧情...”

啪——

一声脆响,少妇脸上瞬间多了一道红色手掌印,而出手之人,正是站在其身边的老人。

少妇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口中喊道:“爸!你难道还要护着这妖女?”

“怎么说盈盈都是老三明媒正娶的媳妇,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你诬蔑她的名声!”老人声音虽然低沉而苍老,但其中不容置疑的气势,压得当场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而那个少妇更是不堪地倒在地上,双目之中充满了畏惧和...怨毒。

但是低垂的眼睑将其中的情绪掩藏的一干二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其中的怨毒之色。

“爸,这是我最后一次再称呼您。三郎的死也许真的与我有不可分割的联系,而且在这个家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这时,任盈盈面露悲色,淡淡地说,“我现在只有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带着天行和三郎的一些遗物,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不行,天行怎么说也是老三的孩子,身上流着的是我木家的血,怎么可以流落在外。”老人断然拒绝。

“是啊,三嫂,你一个柔弱女子,一个人怎么能带大天行呢?”老六木少冷脸上隐隐有些着急。

“爸,老六。”听到他们的劝阻,任盈盈面露悲色,“如今三郎已去,我也已经为他守丧三年。三年之中,天行过得如何我相信你们心中也一清二楚,这样,你让天行如何在家中生存。还请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吧!”

“这……唉——”老人长叹一口气,心中升起无限的悲凉。三年来天行在家中受到的委屈他又怎会不知,虽然多次呵斥,可毕竟年事已高,对家中子嗣的威严日益下降,使得这些人表面顺从,背地里反而变本加厉。对于这一切,他也是有心无力。

“罢了罢了,你们收拾收拾,走吧。”老人大手一挥,转身回到院中,背影越发佝偻,显得分外寂寥。

而木少冷也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将任盈盈的行李——一个大皮箱,从高高的门槛内拿出来,慢慢地拎到任盈盈面前,脸上带着怜惜与愧疚。

“盈盈。”木少冷递过皮箱,手中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同时递到任盈盈手中。

任盈盈碰到银行卡,手猛然一缩,似乎碰到了洪水猛兽。

“盈盈!”见到任盈盈的动作,木少冷声调猛然一提,“这是老爷子的吩咐,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这里面的钱不多,也就只够你们母子生活,也算是我们木家对你们的补偿。再说了,天行正要长身体,也需要营养跟上。”

见到任盈盈不动摇,木少冷只好将孩子拿了出来。

听到木少冷这么说,任盈盈也只好结果银行卡,轻声说:“替我谢过老爷子了,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找个好女孩就成个家吧。”

木少冷没有接话,反而蹲下来,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嘴里轻声说:“天行啊,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好妈妈哦,不许再淘气了哦。长大了记得回来看看六叔。”

“知道了,六叔,我会照顾好妈妈的,不会让妈妈再受一点委屈。”小男孩刚刚一直都没说话,只是淡漠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一直疼他保护他的六叔摸着他的头时,他脸上才露出点点笑容,有点俏皮地说,“我长大回来之后,也要看到六婶哦。”

“人小鬼大。”木少冷笑着弹了下小男孩的额头,眼中却露出一丝心痛之色。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只是强颜欢笑,为的就是不让他担心,但是小小年纪,就得被逼着学会大人的处事方式,这一点还是让他心中一痛。

“好了,走吧,再晚就赶不上火车了。”木少冷站起身来,对着任盈盈柔声说道:“照顾好自己和天行。”

“嗯。”任盈盈轻声应道,拉着小男孩转身离去。

昏暗的路灯之下,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其中渐行渐远。

“妈,我想改名字。”小男孩的声音远远地飘来。

“想改成什么?”

“沐天行,三点水的沐……”

这时天空忽然落下一点点晶莹,一点点的晶莹在空中舞动,虽然孤独,却是那样潇洒,那样自由。

这天,下雪了。

……

“妈,喝药。”沐天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到一位面色苍白的少妇面前,一点点地把汤药喂到她那有些泛白的嘴唇之中。

沐母睁开眼,眼前是一张线条分明的脸庞,挺翘的鼻梁之上是那一副剑眉锐眼,似有剑光冒出,而之下则是一张薄削的红唇,嘴角带着的邪笑像极了当初的某人。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沐母眼中似有说不出的温柔,嘴中带着笑,轻声的说道:“天行,你真是像极了你的父亲,一样的帅。”

“妈,知道你老公帅到爆炸啦。”沐天行嘴里嘟囔着,“我就不信他有我这么帅,否则怎么可能轮到你嫁给我爸。”

“你这孩子。”听到沐天行的嘟囔,沐母又好笑又好气地点了点他的脑袋,嘴里说着:“当年你爸的确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可你妈我也不差,追你妈的人都可以从京城排到魔都了,可偏偏被你爸给骗了去,结果就有了你,真是可怜啊。”

沐天行看着嘴里喊着可怜,脸上和眼中都透着无限幸福光芒的老妈,嘴角也带着甜蜜的笑容。虽然已经听了无数遍,但是沐天行还是向往着父母那段爱情时光。

“少爷。”正当母子俩沉浸在温馨之中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将二人唤醒,“你的药浴准备好了,该你练功了。”

“唔,又要练功啊。”沐天行一听要练功,一张脸就瞬间垂了下来。

“小玲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的话?”沐母没好气地说道,“喂药的事就交给小玲了。”

“哦。”沐天行苦哈哈地应道,手中的那碗汤药却诡异地漂浮起来。

走到房门时,沐天行朝着小玲做了个鬼脸,而然后逃也似的出了门。

而小玲只是抿嘴一笑,慢慢走到床边,而那漂浮的碗也落在了她的手中,汤药一勺勺地喂到了沐母嘴里。

蹲着的小玲一袭长裙到地,柔顺的长发披散在后背上,弯如柳叶的细眉之下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樱桃般可人的小嘴,整个人尽显江南女子温婉之美。唯一一点遗憾就是,她的身影带着一点模糊,以及一点点的透明感。

没错,她是一只鬼。

沐母眼中也露出一丝丝遗憾之情。

当初离开木家,她就来到了这千里之外的江南市,随后在找房子之时,意外遇到了这一栋凶名在外的鬼楼。结果用木家给的两百万,就轻易地买下了这一栋六层小楼,同时也遇到了眼前的沐小玲。

沐小玲阴历阴月阴日出声,出车祸时又恰逢满月之夜,在阴冷的月华影响之下,化作一只幽鬼,因为贪玩,经常吓唬这栋楼里的住客,才使得鬼楼之名远播。

本来沐小玲因为魂力溃散,即将面临魂飞魄散的下场,好在遇到了沐母,也就是任盈盈,在她的帮助下,才彻底凝聚成型。于是为了报恩,沐小玲就留在了他们母子身边,照料着他们。许多次有人因为沐母的美貌而心怀不轨,都被沐小玲给吓跑。

而沐母因为巫脉被抽离,难以帮助沐小玲凝聚鬼体,最终才决定让沐天行开始修炼巫术。

沐天行从那天才知道自己母亲曾经的身份——南疆巫族的圣女。但也从那天起,他开始了惨无人道的修行。

除了巫族的巫术修行之外,他还要背诵通习各种医书医典,大到《神农本草经》、《皇帝内经》,小到《伤寒杂病论》、《千金方》、《脉经》等等。

七年下来,沐天行即便称不上医道宗师,但也算得上是精通医道了。可惜纵然能医百病,他还是看不好沐母身怀的重病。

修炼完之后,沐天行倚着门框,看着床上的虚弱沐母,心中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愈发的痛恨,就连手心被自己的指甲刺破都没有发觉。

……

三年后。

这是盛夏,也是华夏众多学子开心或伤心的一个季节,而沐天行也不例外。沐母一直希望沐天行能够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过上平常人的生活。所以沐天行一直都很努力的在读书,希望完成沐母的心愿。

好在巫术的修行让沐天行的智力也提升极多,所以他的成绩也一直都在学校前列。

这一天,沐天行接到学校的通知,让他去学校一趟。他很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达成了沐母的愿望。

果然,等到沐天行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已经多了一份江南大学的中医学专业的一份录取通知书。

迫不及待地冲进沐母的房间,沐天行将录取通知书放在了沐母身前。

沐母原本饱满的脸庞此时已经形如枯槁,苍白的脸庞更是已经没有了一丝丝的血色。

轻轻地合上了录取通知书,沐母示意看着沐天行,脸上又露出一丝丝追忆之色,枯瘦的右手也颤巍巍地举了起来。沐天行见状赶忙将沐母的手抓在了自己的脸上。

轻抚着沐天行的脸庞,沐母依旧温润的声音渐渐响起:“天行啊,有些话一直没跟你说,现在我想跟你说说。我跟你爸是在南疆认识的,那时我还是南疆巫族的圣女,主持着南疆一年一度的祭祖大会,而你爸则是一个游客,冒冒失失地就闯了进来,差点被我的族人给杀掉。好在你爸长得比你帅,一下子就让我这个圣女啊,动了心。在我的劝解之下,你爸就寄住在了我的寨子里。可你爸也不老实,总偷偷给我唱情歌,还给我做花环。”

沐母说到这顿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无限的追思。沐天行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听着。

“就这样,我就彻底爱上了你爸,可巫族的圣女在下一任圣女继任之前是不能婚配的。可我们却一刻也等不了,于是我们就偷偷在一起了。那一段日子是我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可惜好景不长,我们的事被我父亲,也就是你外公知道了,大怒之下的他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那时候的我正在热恋之中,又怎会听从他的威胁呢,于是就这样,我就被废除了圣女之位,被抽离了修行而来的巫脉,来到了你爷爷家中,后来就有了你。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不恨你外公,因为圣女的规矩是自古以来就定下的,你外公虽然身为族长却也不能擅自改动。而且他能让我与你爸共守一生,我也很感激他。”

“同样,我也不恨你爷爷。你爷爷很宠你爸,你爸当初是有婚约在身的,可当他知道你爸决意要和我在一起的之后,他放下了身段,亲自前去解除了这一段婚约,成全了我和你爸。我是背族之人,会受到巫族先祖的诅咒,这也直接导致了你爸后来的意外。你爷爷恨我,我也能接受,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可能会直接去陪你爸了。”

“不,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这样的!”沐天行此时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一时间脸庞上布满泪痕。

“天行,生死有命,现在你也长大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你呢好好活着,找个好女孩,延续你爸的血脉,我呢也可以安心地去找你爸,告诉他我已经把你好好带大了。天行,小玲这些年帮了我们不少,你以后要好好待她,修行到了五重脉以后就帮她凝聚鬼体,知道吗。还有,不要恨你爷爷和外公,以后有机会替我和你爸好好孝敬他们,你外公是南疆鬼巫一脉的族长,在南疆北边的山里,你爷爷是京城木家的家主,以后记得要去看看他们。”沐母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轻如蚊语。

“不,妈,你还没看见我娶媳妇呢,你怎么可以不看到我娶媳妇呢!”沐天行此刻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伤痛,脸上透着丝丝疯狂,体内的巫力不断地输入到沐母体内,企图挽回沐母身体中流失的生机。

“孩子,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我以后的儿媳一定是个大美人。”沐母看着沐天行,脸上透着慈爱的光芒,右手轻轻摩挲这沐天行的脸颊,“天行,好好活着,带着我和你爸的希望好好活着。你看,你爸来接我了,他还是那么帅……”

沐母的声音终究还是消散,手也无力的放在沐天行的脸上,闭上双眼的脸颊是那样的安详,那样的幸福,嘴角的一丝笑容是那么甜蜜。

而沐天行此时也平静了下来,脸蹭着沐母还有余温的手,嘴中默默地念叨着:“妈,我听你的,我会好好的活着,以后也会给你们找个漂亮的儿媳。老爸的血脉以后不但不会断,还会开枝散叶。你呢,和老爸好好地在一起,我晚点就去找你们,以后呢我的孩子们也会去见他们的爷爷奶奶,到时候我们一家无数口人称霸地府。”

说完这一些,沐天行默默地放下了沐母的手,将沐母身子放平,然后慢慢整理着沐母的衣着,抚平上面的褶皱,看着沐母安详的脸,沐天行脸上也带上了一丝笑容。

妈,你现在一定见到我爸了吧,记得告诉我爸,他儿子比他帅!

……

一处荒地之上,林牙打着伞和沐小玲并排而立,另外一只手上火焰闪耀。而他们面前,沐母正躺在满是鲜花的木床之上,穿着华丽的衣服,脸庞也在沐天行的巫力加持下变回了年轻的模样。

“妈,走好,以后我一定送你回老爸身旁。”沐天行轻声说道,而一旁的沐小玲早就泣不成声。

轰——

沐天行手中离火升起,点燃了沐母的木床,火焰很快就覆盖了沐母的遗躯。

火焰升起的同时,沐天行手中的离火消散,他缓慢地抬起右手,在虚空之中轻点,似乎在操控着什么。

很快,火焰消散了,原来沐母的遗躯已然消失无踪,而沐天行的手中则出现了一个水晶质的小人偶,仔细看,会发现小人偶的面庞跟沐母别无二致。

将小人偶放在了一个早就制好的锦盒之中,林牙漫步走到了不远处的墓地。

墓碑已经刻好,他把锦盒放入墓碑后面的小坑中,手中巫力轻吐,小坑很快就被填好,上面也已经长出了一层绿油油的小草。手中再次幻化,几道巫力打入土地之中,周围似乎一下子就多了一丝说不出的神秘感觉。

做好这一切,沐天行站起身来,对着周围朗声说道:“家母遗骸初临此地,还望这里的诸位多多照看。”说完他还将带来的一坛子酒猛然扔起,酒坛子在空中炸裂,其中的酒液四散而去。诡异的是,酒液离坛,瞬间就消失无踪,只剩下已经干燥的酒坛碎片被沐天行击成粉末,散在风中。

“诸位既然已经喝了我的酒,还望你们信守承诺,天行在此谢过!”看到酒液被分食干净,沐天行松了一口气,朝着前方恭敬地一拜。

一拜之后,原本一些在阴影角落里的小动静慢慢退去,墓地再一次恢复平静。

“小玲姐,你先回去,我再陪一会儿我妈。”沐天行对着沐小玲轻声说道,而沐小玲也点点头,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

在她走后,沐天行慢慢地蹲下,手里则拿出了一枚古玉,对着沐母的墓碑苦笑不已。

“妈,你儿子我愚钝,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这先祖遗物有什么用。”看着手中的雕满奇异花纹的圆形古玉,沐天行心中也是无奈。

这块古玉是沐母生病卧床之后交给沐天行的,说是她还是圣女时在巫族先祖像之前捡到的,说其中有巫族先祖的启示,只是她和沐天行都没搞清楚其中的秘密。

在和沐母唠叨完一些琐事之后,沐天行也起身,慢慢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只是他自沐母走后精神都一直有些恍惚,一直都感觉一切像是幻觉,他心里最深处还是不想相信沐母逝世的事实。

直到他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都没有缓过神,过绿灯的时候也没见到马路上那辆飞驰的玛莎拉蒂。

等到沐天行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在身前了。

自知躲不过了他只能举起双手,用巫力在身前形成一道薄薄的护盾,而汽车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他狠狠地撞飞起来。

被撞得口吐鲜血的沐天行没有发现,手中的古玉在汽车的冲击之下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脏之中,巫力混合着心头血覆盖了古玉,而古玉则化作了一道青色的光,融入了沐天行的体内。

只是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他们只看到了沐天行重重地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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