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是深夜十分,此时营业的酒吧中,客人们也都在中一一散去。只有一个女人趴在吧台上,面前的酒杯旁是一瓶只余三分之一的苏格兰威士忌。吧台内的酒保看着她时,目光充满了怜惜。却由着女人这样喝酒,老板是她的朋友,早已交代过,不要打扰她,以及注意不让其他客人请她喝酒之类。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维然。
从合作仪式的宴会上出来后,她便来到了这里。本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却在此时,显得那么恼人。她多么想喝得人事不省,这样,就可以不再让往事重又浮现在心头。李维然的眼睛蕴含着晶莹的液体,偶尔有一两滴落入酒杯里。当她一饮而尽的时候,明明想忘却什么,心里变得益发苦涩,而往事如泡在酒中的干玫瑰花,呈现出昔日那栩栩如生的颜色。
在她才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这样问父亲:“妈妈,在哪里?”
然后,父亲就会用难掩忧郁的神色,强笑着说:“去给宝贝采花去了。”
稍稍成长,小女孩已经不为这样的答案所满足。她已知道了许多不是这个年纪孩子所该听到的词汇,可却依然如三四岁时那样天真爱发问,而她问父亲的问题也不是那是的问题了。
“爸爸,妈妈真的爱你吗?”总是听奶奶唠叨着让父亲再婚的话中,充满了对离去的母亲的厌恶。
“是啊,”男人成熟的面庞禁不住讶异,他也不得不把这个问题艰难的解释给女儿听。
“……所以呢,妈妈很爱我们哦。”男人看着那因为窗外飞舞过去的一只蝴蝶而眼睛发亮的女孩,心想,她到底真的听懂了吗?
女孩似懂非懂似的点着头,又到一边玩去了。男人在这时,却若有所思起来。看来,不应该在让小维然住在这里。他已经因为父母和家族的压力,让孩子的母亲离他而去了,不能再让女儿受到这种影响了。
几年后,一个十一二岁的黑发东方女孩走在异国的街上。她盘算着,用她那有限的零用钱,买什么给父亲作生日礼物好呢?她很有些怀念起,一年前在罗马尼亚见到的手工饰品,又漂亮,又不贵。早知道,会离开的那么仓促,一早买下好了。而此时,在瑞士,她为着每一样喜欢的商品的价格烦恼着。最后,她下狠心买下了其中一样。不管怎么说,也要给父亲买个像样的礼物。离开中国后,父亲带着她在各个国家的大学里教书,他的朋友总是很少聚在一起。所以,生日总是过得很凄凉似的。为了打消这种气氛,李维然很努力的在半个月前,就开始为这一天做准备了。
只是,当一切惊喜展现在父亲面前时,李维然没有料到父亲决定了一件让她也同样有惊无喜的事情。
晚餐后,李维然一个人坐在了阳台上。父亲说出决定的时候,她不想让自己的难过使气氛down下来,只好强忍着。而此时,她回想着父亲说出的话,心中因为不甘于离别而反驳着。
为什么不让她和父亲一起回国?既然奶奶过世了,那她也应该去啊!为什么让她在叔叔家和那些寄宿生一起生活?……
这些疑问并没有人解答,不久之后,李维然的父亲回到了她的身边。可,也只是短暂的相聚。李维然已经不再会问,爸爸妈妈是否相爱之类的问题了。父亲带来了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告诉她,那是她的堂兄,叫李昌言。以后,他们要互相帮助。因为父亲要在国内工作,不能把她在带着身边照顾了。爸爸是否还爱妈妈,这也不重要了,尽管父亲还是没有再婚。长大后,她已经一点点知道了,自己出生在一个很有历史的家族里。妈妈被父亲深爱着,但在祖父母眼中,不具备门当户对的条件;并且,母亲也不是一个符合祖父母眼里的贤妻良母的女人。而,父亲在母亲迫不得已离开后,一直被家里催促再婚。但他,反而带着自己一直游荡在国外教书。直到奶奶去世,父亲再也逃避不了,他选择把自己的侄子作为家族继承人来培养。也为了,不让李维然在家族的压力下成长,他只能回到家乡,任女儿在国外自由生活。
而这也可以理解为,在父亲听到李维然和国外一个古老家族的继承人谈恋爱时的反应。可,Steven对于李维然是不同的。她在被李昌言叫到宿舍,接听过父亲的电话后,心中不以为意的时候想起了和Steven相遇的情景。
那是一个明朗的早晨,李维然背着书包游荡在大学校园内。说是找李昌言,事实上,却只是在校园内打转。她的朋友们,下了课都分别约会去了。无聊的她在教室内,和男同学打赌,次次都赢,弄得没有人在敢和他一起赌了。真是一群小气鬼!李维然双手插在裤兜内,仰着头走过林荫路。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柔墙,李维然嚎叫着向后一跳,瞪视着这个把她的下巴撞痛的障碍物。那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障碍物,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充满了无辜,咧着嘴微微向她笑呢。看到那张英俊的脸上的温暖的笑容,李维然心中一动。但她可不会因为美色当前,而就这样算了。她很是无理的要求赔偿她下巴因为他所遭受的痛苦,丝毫不管人家是否有急事。而男孩则惊奇的听着她的话,一丝不改脸上温柔的表情。一个强词夺理,滔滔不绝地说出男孩必须赔偿的依据;一个满是微笑的在一旁聆听,还很认真的对每一个依据判断,一声接一声说“Yes”。多么稀奇的一对!幸好,那时林**上人少的可怜,否则,二个人必会成为围观的对象。
这一番交涉的结果,是李维然认识了一个肯陪她打赌,且愈输愈赌的家伙。那就是Steven。知道了他的名字后,李维然便不再过问其他的事情了。甚至在他们交往之后,李维然还是从李昌言那里听说了Steven的背景。
“你怎么会知道这麽多?”李维然变得很精明的窥探着李昌言的脸色。那时,学校内著名的校花玛尼杨在和她的表哥交往的消息,传的很神。但,李维然却从未看到他们约会,更不要说听到李昌言提起。而玛尼杨和Steven是亲戚,一和Steven交往,Steven就马上把李维然介绍给了玛尼杨认识。
可,李昌言那张脸一如以往般沉静,实在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对于李维然桀骜不驯的姿态,李昌言只担心早晚会听到这个消息的叔父。他对于与有家族背景的人交往的不利,也只是耳闻。叔父叮嘱他照顾李维然的话犹在耳畔,如果知道其后会发生的事,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来阻止,以免李维然后来受到的伤害。而不是例行公事般,忠告一下李维然而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