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和尚笑道:“这大礼说出来可是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还要从和尚的身份以及和尚数天前的经历说起。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个颠和尚贪吃贪喝又好色,偏偏没什么技艺营生,只好到昭陵女王那里做了个裙下之臣,赚点银子吃喝……”
柳枝急不可耐,当即打断了他:“行了行了,江湖上谁不知道九缝布衣林亦冲、托塔天王岳重山和颠和尚你合称昭陵三色狼?这种事还要碎碎念,你不得讲到天亮!”
柳叶也跟着嚷道:“和尚说话太慢了,啰哩啰嗦的要急死人!”
颠和尚苦笑不已:“和尚说话出了名的慢,总要把所有前因后果都说出来才甘心,被朋友们嫌弃良久也改不了,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聂不屈喝道:“两个小丫头想听故事就别插嘴!颠和尚,你说的大礼怎么又跟你的身份有关系啦?”柳枝柳叶显然对她们的聂大哥又敬又爱,虽然挨了骂,却不再顶嘴。
鹭飞巢当即嘿嘿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古人诚不欺我。”
柳枝柳叶大怒,正要反驳,看了看聂不屈,却又不敢,只气得双脸通红,娇憨可人。
颠和尚叹道:“以聂兄之聪明,想必也能猜得到。昭陵和剔河虽然同属龙阙联盟,可剔河公国军势强盛,剔河大公又野心勃勃,早就存有一统龙阙、乃至一统中州之心。昭陵公国邻近剔河,女王陛下焉能不忧?和尚最近的职责,就是混在剔河公国里搜集情报,监视各地军队的一举一动。”
聂不屈抚掌笑道:“原来和尚干的活跟聂某干的活是一样的,昭陵女王跟我家月公子的所思所想倒是不谋而合。”
这次柳枝柳叶学乖了,气嘟嘟地嘟着嘴,却已不再打断。
颠和尚歇了歇,道:“数天前,和尚在大公府外面游荡,却是想着找机会混进去探听点消息。”
聂不屈吃了一惊:“大公府守卫严密,修为比你我高者不在少数,和尚却是太过冒险了!”
颠和尚点点头,道:“现在想起才觉得后怕,当时反而胆气壮,趁着月黑竟然就摸了进去。也不知是和尚运气好,还是女王陛下鸿福庇佑,竟然真给和尚摸进了大公府,那些侍卫、龙卫都没发现和尚。”
颠和尚说到这里,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柳枝忍不住了,跳起来道:“好哇和尚又卖关子!每次你这个表情,就肯定是在说谎!”
颠和尚终于笑了出来,道:“好吧,若不是那晚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和尚运气也没那么好,你们倒是猜一猜发生了什么事?”
聂不屈同样怀着收集剔河公国情报的使命,对剔河公国的消息掌握得最多,当下一拍大腿,惊讶道:“难不成和尚潜入大公府那晚,便是那‘影杀’过天涯刺杀剔大公子的那一晚?”
颠和尚大笑:“正是正是!那晚我本来只是心血来潮想着潜进大公府随便偷听点消息回昭陵交差,哪知道碰上了这么一件大事!后来我才知道,那晚之所以能轻易地摸进大公府,全是因为那个过天涯把那一片儿的哨岗、巡逻侍卫全干掉啦!”
大家听得又惊又喜,都没想到会在颠和尚这里听到关于这件事的亲身经历。
那影杀过天涯是中州人人闻风丧胆的刺杀组织“夜镰”里的招牌杀手之一,他刺死剔河大公的大儿子,在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恐怕整个中州都知道了。剔河大公的家族是中州最强大也最强势的家族,向来被中洲人民称为“狼虎之家”。有剔家人,就有战争,所以剔大公子遇刺而死,有识之士难免惊恐夜镰之强大,但大多数百姓却只会拍手叫好。
在座的人里面就数晓如空听得最认真,他身处昭陵偏僻小镇十多年,什么剔河大公府、超级杀手在他听来都如同古代的侠客故事一般津津有味。其他人反而因为各自的归属不同,做不到寒时居的不偏不倚、随心而为,反而各有侧重,都憋了满肚子问题要问。
颠和尚连忙道:“我和那过天涯虽然巧合在同一晚摸进大公府,但他去的是剔大公子的住处,我去的却是另一边,所以这件壮举的经过,和尚我也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你们就不用问了。”
聂不屈点头道:“那和尚还是继续说你的吧。”
颠和尚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我摸进大公府之后,想着要到剔河大公存放机密的地方偷几份兵力部署、作战计划什么的,哪知道那大公府占地极大,什么荷塘庭院、大路小径的多不胜数,和尚做贼心虚,慌不择路,在那大公府里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剔家三公子的府邸!和尚心想这会不得了,闯进龙潭虎穴也就罢了,还自己送到龙嘴虎口边上,岂不是找死?小命要紧,还是赶紧扯呼为妙!可当和尚正要当掉头逃跑的时候,一些低语声从府邸深处传出,顺风而来,钻到了和尚耳朵里。和尚不禁精神一震,又犹犹豫豫地想要偷听一把再走。”
大家听到这里,都不禁为颠和尚捏了一把汗。
皆因大公府里最危险之处莫过于三公子府,却是因为那剔家三公子剔流风,天纵奇才,不到三十岁就已把顶级的风系功法《裂风诀》练到了第八层,修炼的武技不是镇门级的便是绝顶级的,数年前就已是威震中州的绝顶强者,实力深不可测。被他发现了,绝对是难逃活命。
颠和尚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似乎对那晚的惊险遭遇还心有余悸,光是回想就已紧张起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和尚好奇心起,也不怕死了,咬了咬牙就往三公子府摸进去。想来是那三公子自负修为过人,所以他的府邸反倒没什么守卫,给和尚大开方便之门。我顺着话语声,小心翼翼潜行过去,到最后那一小段路,非得有风声吹过才敢迈步,生怕剔流风那兔崽子厉害,听出和尚的脚步声。”
“当和尚摸到有人说话那个院子时,就不敢再前进了,修为到了三公子那般境界,恐怕连身周的空气流动都能感应得到,更别说他修炼的还是顶级的风系功法了。当下和尚藏在一株矮树后,往有人说话那个房间偷瞄,半掩的窗户里,却见有两男一女在争吵,其中一个男的正是三公子剔流风!还有一个男的和尚那会不认识,后来猜出来了,剩下那个女的你们倒猜猜是谁?”
柳枝立时娇喝:“臭和尚又来卖关子!”
柳叶也叫道:“大公府丫鬟妾侍无数,你让我们怎么猜啊?难道还会是剔姐姐不成?”
颠和尚一拍桌子,道:“就是剔红焰剔小姐!”
“啊!”在场的六个人里倒有五个惊呼出声,怎么也没想到颠和尚竟在数日前才刚刚见过剔红焰。
柳枝忙问:“那时候剔姐姐受伤了吗?”
柳叶接着道:“那个剔流风也不帮人家治伤,反而在那里吵,太没人性了!”
颠和尚道:“那会剔小姐还没受伤呢,你们先听我说完。”
柳枝柳叶齐声道:“快说快说!”
被她们两姐妹一打岔,气氛轻松了许多,颠和尚道:“我瞧见了剔红焰小姐,也是吃惊不少。当年剔小姐在龙洋渡逼退剔河大军,和尚我和林兄、岳兄可就躲在边上,作为昭陵的使者陪同出征,心里对剔小姐也是仰慕得很的。和尚便更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当下凝神屏气。只听到那三公子说:‘此乃上策,越快实施越好,王兄莫再犹豫,耽误时机!’那个王兄婆婆妈妈地想了一会才说:‘这个计谋是不是太过冒险了点?我们还是找大公一起从长计议吧?’三公子便冷笑,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王兄,当初可是你找上我们剔河的,你莫不是忘记了祖宗的大仇?’王兄不悦道:‘我当然不敢忘!’”
颠和尚说到这里,在座的人都皱起眉头,光听这几句,就知道三公子和那王兄似乎是在商议什么大计划,却不知那个王兄的世仇是谁?
颠和尚继续说下去:“和尚当时听的也是暗暗心惊,却听到剔小姐说:‘三哥,你有权有势、修为高强,王兄和族人们也衣食无忧、生活平静,何必多生事端,让天下百姓不得安生?’三公子大声说:‘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成就一翻大事业才不妄来这世上走一趟,你一个小女子又懂什么!事到临头才来犹豫,以往十多年的布置岂非都白白浪费了么!’”
颠和尚停了停,愤然道:“和尚听到他这狗屁不通的言论,竟似要搞得天下大乱才显得他有能力一样,当下就想跳出去,却突然听到远处敲锣打鼓、人声鼎沸。那三公子道‘是警报!我去瞧瞧,王兄你看好了她!’他身形一闪,再现身出来时已经跃出了院子,这份身法,和尚是望尘莫及,恐怕也只有号称幽灵行者的聂兄才能跟他比一比。”
聂不屈苦笑:“颠和尚谬赞了,在下也比不上三公子,咱们比不上就是比不上,大方承认便是。”
鹭飞巢道:“那喧哗音想必是过天涯刺杀剔大公子所发出来的了?”
颠和尚摇摇头道:“那边是什么状况,我也不知道。和尚还在侥幸自己没来得及跳出去呢,谁知耳边就传来了一声暴喝‘谁在哪里!’,却是剔小姐喝出来的。和尚以为自己被发现啦,头一缩就要开溜,却见那个王兄伸头往外张望的时候,剔小姐突然暴起发难。原来是剔小姐故意这么喝,骗那王兄分神,却不是和尚暴露了。那个王兄也厉害得很,不但躲过了剔小姐的一掌,还立时反守为攻,招式之奇,前所未见!两个人在电光火石间对了几招,剔小姐便一边打一边往府外逃去。和尚看得心惊不已,心想原来剔小姐看着娇滴滴的,修为原来比和尚还高,那个王兄更加不得了,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人物。”
柳枝早听得大急,叫道:“和尚你怎么不帮帮剔姐姐啊!剔姐姐不愿意助纣为虐,才出手偷袭的啊!”
颠和尚道:“我当然也知道,当时就追着两人的战团冲出去。可是他们跑得太快,和尚一直追到了剔水边才追上他们,眼看着剔小姐身中两掌,恨不能立刻飞过去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