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滚草与果实
第十九章
老山谷的新人
节一
拉尔醒来时，巨大的雄鹿温暖的雪白皮毛紧紧地围绕着自己，这个巨大的雄鹿细细地喘着气，长长的睫毛低低地向下垂着。
拉尔小心地爬起来，不想惊动这个大家伙，但是下垂弯曲的睫毛突然抬起，这个名为依瑞斯的雄鹿，摇了摇大脑袋，苍蓝色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透彻，正对着拉尔如赤炎般的眼睛，依瑞斯慢慢的站起，四肢蹄子在这块草地上蹦跶着，“啊，睡得还好吗？起来之后做做伸展运动吧。”
拉尔小心地后退，想要找到弥鹿，四周还是环形的房间，不过自己现在正对着出口，周围还没有人，只有细细的风声。
“拉尔，我的老朋友弥鹿希望你留在老山谷学习，直到你有足够的能力去外面生活，我现在是你的担保人，类似于家长，请多指教，他们给我起的名字是依瑞斯，含义什么的就不要深问了。”
依瑞斯漫步走到拉尔身边，用长着长毛的下巴蹭了蹭拉尔的头顶，拉尔沉默着，依旧是说，弥鹿已经走了，他离开了自己，心很疼，很难受。
“我希望你明白，弥鹿只能这么做，他带着你，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我知道你会舍不得这个好朋友，但是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
“骗子。”
拉尔努力克制自己的眼泪，倒在草坪上，看着树叶一层一层在枝丫上随风而舞。
“他明明说自己不为了任何人，那他为什么为了我和这里的人吵架，对他有什么好处。”
“弥鹿这个小家伙，你其实已经能感受到了吧，他的真实想法。”
拉尔当然知道，虽然有时候看似残忍，其实他也背负了很多压力，他只是为了更好的结果。把一切罪恶背在了自己身上，他也不希望有人去理解。
“不过我还是单身，现在多了个儿子感觉怪怪的。”
“谁说担保人就一定要当爹！我最多称呼你阿伯！”
拉尔抗议着，内心祈祷着弥鹿一路顺风，自己的不成熟给了他多少麻烦。
“阿伯就阿伯吧，其实我按照年龄可能还没你大。”
依瑞斯抬了抬蹄子，跺了两下，继续趴在草地上，闭上眼睛，“你还记得你的房间在哪吗？快点去吧，别让你的新老师等急了。”
拉尔并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在哪里，他无助地看了一眼依瑞斯伯伯，但是依瑞斯，没有反应，只是趴在原地享受着安逸。
拉尔小心的走在走廊上，顺着楼梯往上爬着，记得，应该是五楼。
到了第五个阶梯，拉尔小跑着，只有自己的门是没有关上的。
终于，又是那个空旷的房间，只有自己的行李堆在那个石床边上，那本什么都没有的书，摊开着，放在床上，也许你是个不错的枕头。
拉尔慢慢地拿起这本又厚又重的皮革包面的书，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身子向前趴着，以后该怎么办？
“拉尔？是么。”
拉尔抬头看着声音来源，金色的长发下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虽然脸颊到鼻子长着一小片雀斑，但是宝蓝色的眼睛强烈地吸引着拉尔的目光。
“怎么了？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色眯眯的？”
拉尔红着脸侧过身子，“才没有！”
女孩抖了抖绿色的袍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石子，递给拉尔，“人类，会不会对种子有反应？”
拉尔身子向后倾斜了一些，防止自己的脸碰到这个女孩纤细的手。
“真是的，太内向可不是好事。”
女孩将这一小把灰色的石子摆到拉尔耳边，左手扶着拉尔滚烫的小脸，“听听看，然后说出来。”
细微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就像是什么在热锅中的炒米在扑哧地炸开。
“有什么东西在破壳？”
女孩开心地笑了，左手狠狠地揉了揉拉尔乱糟糟的头发，“我就知道，你可以的，那么，要不要成为我的学生？毕竟人类还是挺少见的，我们也不能去那个世界。”
“那个？成为你的学生？”
拉尔小心地问着这个看起来不是很大的精灵女孩，精灵女孩眨了眨眼，将手中细小的石子洒在天花板上，立刻出现一颗颗小小的毛茸茸的漂浮物。
“我是植物学教授哦，这个叫炸豆蒲公英，是我之前种的，他在成熟时会发出这种细小的声音，只有那些有耐心能静下内心专注的人才能听见，你就是这种啦！最近的学生都太急躁了，尤其是那群矮人，天天吵着要去植物园，那里又不是想去就去的，反正去了也只是爬爬树睡睡觉。”
这个女孩充满着活力，这自来熟让拉尔吓了一跳，抱着怀里的书不敢喘气。
“啊，抱歉，因为我挺看重你的，要知道弥鹿大师可是草药学和炼金学以及符文学的顶级专家，那么他看中的孩子也不会太差啦！好兴奋啊！”
“其实，弥鹿教给我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些常用的理论和药水用法，毕竟我们在一起也就几个月。”
“几个月？那够了啊，毕竟要学的东西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啦，我当初也就学了六十多年，不过是我没天分那种啦。”
“六，六十多年？！”
拉尔突然觉得这帮精灵真打算把自己关在这个地方一辈子。
“别担心，我会在你离开这里前尽可能教你更多知识啦什么的，至少在人类社会能找个草药医生的工作。”
精灵女孩一把拽住拉尔的脖子，将拉尔乱乱的头发抓得更乱，拉尔红着脸想要挣扎在精灵女孩的胸口，“请多指教！我叫莉法斯，你的草药学老师！”
拉尔走出房门时，走廊里很热闹，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做着自己的事情，也有年纪比较大的在四处训话，同时也有孩子拿着各种工具和书籍跟着老师离开。
而自己也属于后者，被莉法斯老师像小狗一样拎着，“老师，我会走路的！能不能别拽着我领口。”
“诶？我怕你跑掉，毕竟我的课很无聊，来的人也很少，我们这里大多数都是自己选择学什么，自己拜师，因为你比较特殊，我就主动找上门了，毕竟隔壁生物学的那个老头挺想把你带走的，然后那个格斗肌肉混蛋也想把你挖走，嗯，竞争激烈，如果不是提前下了点药，我还真抢不到你，哦，别说出去哦。”
莉法斯老师带着非常欢快的语气，丁香的味道，但是危险于是伴随着这个活力十足的老师，竟然这么随便地说下药的事情，不过也多亏了她，不然真给什么生物学，没准会被解剖，至于其他的就更不敢想了。
不过同龄人的那些精灵和矮人以及侏儒并不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他们处理着手头的工作，和自己的同伴玩耍，就像是一个散养的羊群，自由快乐，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的光明之神呐，难道我到了天堂？
没人会讨厌老山谷的环境，拉尔明白了弥鹿这句话的意思，自己喜欢这里的安逸，自由，以及舒适的环境，鸟儿在歌唱，鲜花在绽放，空气如此晴朗，那棵大树在随风奏响叶的舞曲。
拉尔跟着这个女孩一样的老师，快步穿梭在这个美丽的地方，穿过草地，来到一个巨大的玻璃笼罩的地方，里面郁郁葱葱各式植物闪动着露珠的光芒。
“这里是我的教室，也是我培育草药的地方，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然后喊我名字，我会知道你来了的。”
拉尔点点头，这个热情的老师让自己反而觉得害怕，不知道为什么。
“同学们，认识下新来的同学！”
没有声响，只有人造雨露滴在树叶上的哗啦声。
“真是的，又跑哪儿去了。”
拉尔注意到地上还有一把铲子，非常干净，似乎被人清理过，但是又随手扔在了沙堆上，拉尔弯腰想要捡起这把铲子，却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在产子周围晃动。
“老师，那里，铲子上有东西在飘？”
如同火焰发出暗淡的光芒，随风而摇摆，靠近却带着丝丝冰冷，若隐若现地缠绕在这一柄木质手柄和金属铲面。
“哦？你还能看见妖精的痕迹？我真是捡到宝贝了，不过我建议你看见这种东西离远一点，因为，他们可不是友善的，如果被盯上，你会有苦头吃。”
莉法斯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在警告自己不懂事的学生，“他们的所谓恶作剧，可是会把你弄得身首异处的哦，毕竟他们从来都不会对人类手软。”
“为什么感觉什么都讨厌人类。”
拉尔小心地问着，但是这个问题明显不是可以随便提出来的，莉法斯老师先是一愣，一直咧着的嘴巴有些放平，莉法斯咬了咬左手食指的指甲，立刻便会灿烂的笑容，“别在意啊，也不是所有人类啦，当我没说，哈哈！你一定是个好孩子！”
“那么莉法斯老师平时教什么？”
“哦，我会安排课程，不过也会随时修改，毕竟每天来上课的人都不一样，我只有几个固定的学生，而且还挺难对付的。”
莉法斯插着腰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不过就算只有一个学生，我也会上课。”
莉法斯一把抓住还在发呆的拉尔，“首先，我们从最常见的草药开始。”
“老师！别！不要！”
节二
“现在那个人类怎么安排？”
斯克利恩，老山谷的守卫长低声问道，眼神带着极度不满，“我可就是为了防止人类进入这里才会穿上这身衣服的。”
“斯克利恩，你能不能冷静。”
“我已经够冷静了，不然我早就拔剑砍下这个小畜生的脑袋然后踢出大门了。”
“在场的各位都是为了那个人类的事情来的吧。”
老妇人穿着简单的白色布袍，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白色的头发卷卷的盘在头顶，但是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她，让全场的人安静下来。
“你们也知道，依瑞斯已经成了这个人类的担保人，弥鹿这次出手相助也是有要求的，我们应该按照已经完成的契约，留下这个人类，直到人类有能力离开为止。”
“让他带着我们的秘密回来消灭我们？我们不能信任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
斯克利恩再次强调着，将手高高举起，指着墙上金色的文字，“看看那些文字！亚丽丝女士！这可是你写的！联合远古种族，抵御人类的侵袭！FurariKuzioraiMu’arilua！Huiinu’rumErakisya！”
“俺赞成，咱们矮人的山头都被占了，他们还不满足，逼俺们去给他们白干活，打铁做武器装甲，拿着俺们做得东西对付俺们的族人！没准掌握你们的魔法，回头就把这里推平了，俺们矮人知道，人类最擅长做这种事情了。”
诺萨，矮人的临时代表搓了搓手掌，刚想吐口水表达厌恶，但看了看这个干净的白色地板又给咽了回去，粗米的眉毛下棕色的眼睛盯着老妇人，希望得到一些答复。
“有人想要为这个孩子辩护吗？”
立刻又恢复了安静，没有人说话。
“你们觉得弥鹿怎么样？他有什么变化？”
“族长，我们谈论的是那个人类，不是弥鹿，不过就因为和人类接触多了，现在竟然对盟友出手！太过分了。”
一个女士撑着腰，高声地说着，眼神充满愤怒，头发随着漂亮的脸蛋不断晃动，“都是人类害的，弥鹿可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们，那种眼神，真是恶心。”
“就是！人类就不应该留在这里！他们的恶习会传染给我们的年轻人！必须制止！”
另一个精灵女士立刻接着说。
“嗯，我们在这里多久了？在场有人出去过吗？”
“俺们经常有人出去，但是回来的就很少。”
老妇人在有人要说话前举起双手，挥了挥，带着那一脸微笑。
“好了各位，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明明没有真正的出去过，却要质疑在外面旅行的弥鹿，我们明明没人给他信息，他却突然回来，似乎都了解得很清楚，而且没有寻求任何帮助，昨晚一个人准备了所有东西，还顺利地解决了危机，我们的存在也没有暴露，我们真的有资格评论他吗？有资格质疑他的要求吗？也许他只是长大了，不再单纯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而已。”
老妇人端坐在原地，拿出一小块石头，轻轻吹动石头的表面，闪着银光的粉尘飘散在所有人之间，如同黑暗宇宙中的银河，“我其实一直留着这个石头，它是弥鹿当年送给我的，上面的印记是他灵魂的写照，如果弥鹿迷失了自我，这块石头就不会如此美丽，我为什么要找机会把所有人叫来这里，就是希望，你们能听我这个老太太非常自私的请求，相信这个孩子，相信这个孩子带来的孩子，放心的将自己的知识教授给他，这也是弥鹿的一些小小要求不是吗？他满足了我们那么多，我们为什么不予以回报。”
在场的人大多数闭上了嘴，他们不敢否认，弥鹿为他们做了很多，就连老山谷的建立，以及其他庇护所的成功保留，都和弥鹿有关系，只是他从来不说而已。
“可是，人类在这里，真的安全吗？”
“我想弥鹿肯定知道，这里不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我们也许会接纳，但是他们，必然会有所行动，但是他却要求把人类留在这，一定是有理由的。”
“那么我们需要给于一定保护吗？”
“嗯，总之我们答应了弥鹿让他好好地在这里生活，直到他离开。”
一直沉默的斯克利恩什么都没说，转头离开了这个房间，所有人转头看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让他接受人类，真的是太难了。
“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安排课程？毕竟他是来这里学习的。”
“嗯，这件事情你们自己按照自己的方法对待吧，不过不要给任何特权，请平等地对待他。”
“俺还是觉得，人类很麻烦，不过俺会听话的。”
矮人的临时代表诺萨插着腰，似乎在想着什么，但是跟着众人慢慢离开。
人类，并不是全部都有错，会出现这种状况也是有原因的，只是这段历史不愿意被提及罢了，而且在美瑞戴尔的边界，坎尔特的边缘，精灵的尸骸与人类的尸体交错在荒原，被大雪掩埋。
节三
“听说依瑞斯成了一个人类的担保，依瑞斯平时都不和我们说话，这不公平。”
绿头发的精灵女孩趴在围栏边，看着树叶下安详睡眠的巨大白色雄鹿，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这个毛茸茸的大家伙，女孩曾经试过摸一摸这个大家伙，但是大家伙似乎不领情，炽热的鼻息狠狠地喷在自己好不容易打理好的头发上。
“是啊，依瑞斯从来都不愿意让我们接近，虽然离我们那么近，而且我们都知道他会说话我们的语言，但是他就是不开口，不管我们说什么。”
精灵小男孩随手将苹果抛向依瑞斯，但果实立刻被一只掠过的飞鸟叼走，精灵小男孩咒骂了一声，撑着小脸蛋遮蔽着红彤彤的脸蛋。
“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接我们的就是依瑞斯，我已开始还以为他不会说话，就是个野兽，谁知道他突然有一天让我让开，因为我挡住了他的路。”
另一个精灵女孩抱怨着。
“得了吧，他好歹和你说过话，我们可是连声音都没听过，声音怎么样啊？”
“嗯，感觉像个大叔，声音挺低沉，不过我很喜欢这种声音啦。”
精灵女孩回忆着，同时享受着同伴们羡慕的目光。
“那个人类今早被莉法斯老师拉走了，真的没问题吗？要知道莉法斯老师最喜欢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有时候还会让学生尝毒药，我之前因为吃了奇怪的植物难受了好几天。”
一个小侏儒加入了聊天，说着自己的经历。
“是啊，虽然莉法斯老师是个非常厉害的老师，但是还是觉得好可怕。”
“那么你们今天有什么安排？”
“哪有安排，老师全部去开会了，我没有预约魔药学也没有预约草药学，所以就闲置了，我们要不要去山里逛两圈？趁着老师们都不在。”
“可是依瑞斯不会让我们瞎跑的，最多去教学楼和图书馆找点乐子。”
“那有什么乐子好找的，那里的书你看的懂几本？别说密文了，上古语我们之中会的也很少吧。”
“毕竟我们现在学的都是通用语，对了，咒语课程你们有谁通过了？”
“没有啊，我们的身体不适合使用这类强度的魔法，我们只能学习最基本的元素控制和符文以及附魔。”
精灵男孩摊开自己的书，上面记载了大量的符文功能和解释，以及构建方程，但是大家都没兴趣看，因为难以理解。
“那个，有人想过去看看人类吗？我还没近距离见过，不过人类不是不能进来这里吗？”
“是啊，但是据说这个人类是个例外，不过听说我们的剑术老师斯克利恩之前被弥鹿先生打了，就是因为斯克利恩先生当时想杀了那个人类。”
“弥鹿先生回来过？我好像和他聊聊！听说他一直在外面的世界旅行！好羡慕！”
“可是外面充满危险，我们过去只是浪费生命罢了。”
年轻的精灵们互相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补足对方不知道的，七嘴八舌，没人决定去温室看人类。
大家都欢迎这个新人，至少现在保持着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