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议政立新帝一事并未有一个明确结果,虽然云太后力挺瑞王,但支持者并不多。好在首相朱纯及其党羽都觉得立刻立新帝比较唐突,需要延后再议,这给云太后及瑞王留下了更充足的时间。
朝堂议政结束后的当夜,瑞王府便车水马龙,热闹的一塌糊涂。众臣都已经知道后宫一姐云太后是支持瑞王的,那些摇摆不定的或者站在对立立场的官员这次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纷纷派出心腹之人拜访瑞王府。
可惜,他们得到了一个共同的答复:不好意思啦诸位,瑞王不在府上,已经好久没见他回来吃饭睡觉了,都请回吧。
瑞王府的管家并没有说谎,瑞王真的没有在府上。有能力的大臣其实已经从暗探处得知了这个消息,只能悻悻而归。而没有本事的大臣还以为瑞王避而不见,就继续蹲守在原地。
在这节骨眼上,瑞王到底去了哪里呢?又干什么去了呢?
此时的瑞王正在皇城近郊的一座茶舍内,他竟然十分悠闲的在作画,旁边还有一老者饶有兴趣的欣赏。
足足两个时辰,瑞王才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的画笔,又在画案旁仔细看了一会,才回头对着身后老者笑了笑。
“马公,请印吧。”瑞王恭敬的说道。
老者两眼放光,看着画案上的那幅画,连连点头,赞叹道:“好一副《祥鹤迎瑞图》!仙鹤高飞直入天,紫气东来照皇朝!构图细腻入微,技法更是神乎其技,瑞王的丹青之工让老夫甚是佩服!老夫这印章与这幅画相比较,瞬间黯然失色了。”
虽然在贬低自己的印章,但老者还是在瑞王完成的《祥鹤迎瑞图》上连摁四印,分别是“马公长远”“古来稀”“长河远山”以及份量最重的“周家马公”。
此老者正是大周王朝的画坛巨匠马长远,已是古稀之年,却深夜被瑞王请到了这檀溪茶舍。
盖完印章之后,马长远有些不舍的将四枚河田白玉制成的印章仔细摩挲了一遍,才重重的舒了口气。
“王爷,长远既已封笔,又岂能再玩弄这些玩意儿。此四枚印章乃长远晚年精心所制,每枚印章都有机妙之处,这也是区别画作真伪的方法之一。长远年事已高,留着这些玩意儿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水喝,今日,这四枚印章就留在檀溪茶舍吧。”
“不可!万万不可!云瑞今夜借宝一用,绝对不是……”
“好了,好了……”马长远打断瑞王的话,一脸认真的回道:“老夫不懂什么皇权争斗,但却知道要知恩图报。在老夫最贫困潦倒的时候,是瑞王伸出援助之手,才不至于饿死街头。若不是瑞王心善、大义,老夫的一家老小也早已经因为老夫而被饿死了。瑞王有困难,老夫又岂可袖手旁观?拿去拿去,不可再推辞了。”
见马长远态度坚决,瑞王也不再谦让,好好的将四枚印章收了起来。
与此同时,瑞王又深深的向马长远施了一礼,说道:“小王先谢过马公成全。此印章为小王今日所借,他日成事之后,必当亲自完璧奉还。”
马长远呵呵一笑,摆了摆手,瑞王也跟着一笑,随后拍了拍手掌,便见一黑衣人推门而入。
“将此画带到林泉画社,交给刘掌柜,他知道怎么做。”
“是!属下明白。”
黑衣人小心翼翼的将《祥鹤迎瑞图》卷起并放入怀中,躬身退了出去。
马长远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此画问世,不知又要引起多大的风浪。”
瑞王脸有愧色,回道:“云瑞也是迫不得已,才会斗胆让已经封笔的马公出山,虽然只是请印,却也是的的确确的破了规矩,云瑞心中实在有愧……”
“哎,瑞王言重了。老夫本是迂腐老头一个,能为大周的江山社稷出点力,也算是对得起高宗皇帝钦赐的‘周家马公’了。老夫可叹的是,瑞王不做画师真是可惜了。”
瑞王哈哈一笑,回道:“画师都是穷鬼,吃不饱穿不暖,更别说是饮酒听曲了。云瑞还是喜欢混迹在庙堂的,这权力可是好东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马长远附和一笑,却又十分好奇的问道:“恕老夫愚钝,实在想不明白瑞王为何要在此时的情势下作此画?想必必有深意,不知瑞王可否指点一二?”
瑞王神秘一笑,扶着马长远向旁边的茶室走去,边走边说道:“马公的画千金难求,尤其是在封笔之后,更是成为达官贵人甚至是朝中重臣争抢的宝贝。此时,如果有一副马公的真迹面世,想必定会引起巨大震动,无论如何流转,最后定会到了当朝一品大员手中。云瑞早已探听到,当朝首相朱大人对马公的画可是奉为至宝啊,想来,不久后,这幅画定会收入朱大人囊中。”
马长远被扶着坐下后,轻轻啜了一口茶,说道:“可老夫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瑞王没有马上回答,却看了看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直到将杯中的茶水品完,才轻轻摇了摇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马公不在朝堂,自然不知道其中的手段。不是本王不想说,而是不想将马公牵连进来。如今,朝中大臣、天下百姓都已经知道天子人选无非是在本王与肃王之间。我们之间少不了明争暗斗,更少不了刀光血影,如果本王成功,那是皆大欢喜,如果失败,后果不堪设想,那些支持本王的王公大臣日后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所以,有些事本王宁愿咽在肚子里,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以免伤及无辜。还望马公理解。”
“瑞王心善,顾全大局,老夫钦佩。既然瑞王不想说,那老夫也就不再打破砂锅了。来来来,老夫以茶代酒,先敬一杯,祝瑞王旗开得胜。”说完,马长远用喝酒的饮法将极品大红袍一饮而尽,末了还咂咂嘴,倒引得瑞王一阵笑。
瑞王也举起杯一饮而尽,说道:“马公的心思,本王还是明白的,有事弄不明白,心中肯定特别难受。不过,马公放心,再稍等几日,自然会得知本王的意图。”
瑞王跟马长远又喝了半个时辰的茶水,见天色已晚,瑞王便立刻安排贴身死侍将马长远秘密送走。
一夜无话,又过了三日,整个幽州城可是被一幅画搅得翻天地覆。
大周王朝盛世太平,文人墨客又多有风雅,书画之风极其风行,无论上至朝堂还是下至乡野,几乎人人家中都有那么几副画挂着。
画工最强者,当属当世巨匠马长远,尤其是当马长远被高宗皇帝钦赐“周家马公”称号后,摇身一变成了皇室御用画师,其身价更是暴增。可惜的是,马长远身体不争气,每况愈下,人过古稀之龄后便封笔不再作画,这样一来,更使得之前他的画作成为无价之宝。
而近几日,却流传在西街画市突然冒出一副马长远的真迹,自然是引得圈中人花尽重金去探寻。起先大多数人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马长远早已经封笔,他之前的画作也已经绝迹,又怎么可能再冒出一副真迹来呢?
但当各位藏家真正见到那幅画时,尤其是看到那四枚印章,便断定那绝对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迹了。于是,谁能将《祥鹤迎瑞图》纳入囊中便体现了此人的真正实力。刚开始是商贾巨富争来抢去,后来朝廷大臣也掺入其中,试想,一个人再有钱,不也得乖乖的听朝廷号令?所以,这又说明了一个真实的道理,有钱人永远干不过有权人。
不过,官员也有官职大小之分,当朝首相朱纯为大周一品大员,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恰好,他又是马长远的忠实粉丝,恨不能把马长远养在自己的府邸,让他天天作画。可惜的是,马长远有高宗皇帝的御赐金牌,谁也动不了他。
这一次,又见马长远的画作,且已经被证实为真迹,朱首相哪能放过?再者,朝中尽知朱纯喜好,此画无论最后到了哪位朝廷大员手中,还不都是乖乖的献给朱首相?
当朱纯从御史大夫常新手中接过那副画时,连夸赞常大人都忘了,只见他两眼放光,小心翼翼的将那副珍宝在画案上慢慢展开。
等整个画作被展开后,朱纯的脸上都已经乐开了花,但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笑容突然凝固住,整个人都给吓蒙了。
等朱纯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后,竟然立刻神色慌张的将那副《祥鹤迎瑞图》卷起,揣在怀里快步跑出了府,然后急切的安排了马车,直奔肃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