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李兰已面色煞白地闭上眼睛,似乎忍了忍,没有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洒落衣襟。
“先生!”
“少爷!”
周围的人顿时慌作一团,姜若嫣紧紧抱住怀中瘫软的身体,运指如风,连封李兰身上几处大穴,缓住伤口泉涌般的血流。此时侍女小月俱已哭喊着扑过来看视,中年人手忙脚乱地在怀中乱摸,想要把揣在怀中的良丹找出来,情急之下反而摸了半天没摸到。青衣人也快速过来,俯身细看了李兰的伤势,见虽伤得深重,却侥幸避过了要害,且那穿心针不知为何并未喂毒,故而性命应是无忧,几人这才稍稍平定了一下被揪起的心,拿了金疮药给李兰裹伤。
这时中年人总算找到了药瓶,匆匆倒了一粒出来要给李兰,见其唇齿紧闭,便强行塞在他嘴里拿清水冲了下去。李兰的伤口初步处理后,血总算是完全止住了,但人已昏昏沉沉,脸上一片灰白之色,默然半晌后,方垂首低声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在沾满夜雨的地上,姜若嫣坐在那里,衣衫有些折皱和零乱,一柄寒若秋水的长剑斜斜拖在身侧。她神色哀肃看着李兰削瘦清庾的形容,平素里黑深的眼眸竟有些发灰的感觉,轻声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公子。”
李兰微露倦意地看着她,声音反而愈发柔和,安慰道:“好啦,姑娘这般说辞可是折煞李某了。救你性命乃我情生自愿,事过无悔,姑娘又何必如此自责呢?何况姑娘多次救我于危难,故而李某为姑娘舍身也未尝不可啊。”
“可是……”
话音未落,废宅外夜风骤起,一阵凉雨从破旧门板中卷入,几条灰衫人影攸忽而至,只见其随手一扔,就将一条满身血迹的杀手扔到了偏房。
“小姐,敌方不知为何匆匆撤离,仓促之下只生擒到这个缩头缩脑的刀手,如何处置,请小姐示下!”这几人适才一直着手清理后事,故而此时才赶过来请罪。
姜若嫣遥望着那双膝抖动地支撑不住身体的人影,眸色中隐隐涌起风雷之气,朱唇轻抿,冷冷道:“白叔,此事交予你来处理,就算撬不出什么来,我也要他生不如死!”
“小姐放宽心便是。”
“来,让我看看你用来自杀的毒会藏在哪儿?”中年人蹲下身子,将地上那名倒霉的杀手提了起来,用力地捏住他已被卸掉的下巴,疼的那人双脚一阵乱蹬,面色惨白如蜡,“啧啧,居然还是藏在牙齿里,真是没新意,就不能换个地方么?”
虽然他语调轻松,然则一旁听着的李兰二人却不禁一震,眸中掠过一抹难掩的讶异。
一旦失手被擒就会立即自尽的杀手,已然是业界最高等的死士了,不仅难找,而且价钱也奇高,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会让人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呢?
“这样没办法问话啊,还是要把毒囊取出来才行。”中年人未曾注意到李兰的变脸变色,径自研究着如何取出那杀手齿间的毒囊,以便把下巴给接回去进行讯问。毒囊易破,贸然行事只会适得其反,故而他拧着那人的下巴看了好久,也没想出怎么才能不把手指伸进去就取出毒囊的方法,最后一个不耐烦,抡起手臂来便是狠狠一拳打在那人侧脸上,只听得一声闷哼,杀手喷出一口鲜血的同时,几颗牙齿和一个肠皮小囊也被吐落。
中年人若无其事地将手背在衣服上擦了擦,咔咔两声便将杀手的下巴复了原位,却又不急着问话,反而找抓起那人的一只手腕用力一拧,顿时腕节俱碎,筋骨尽断,痛得对方叫都叫不出声来,只能如濒死的鱼一般张大了嘴吸气,身体痉挛抽搐着,眸中射出怨毒之极的目光来。
“还好这般看我?”中年人冷笑一声,捞起那人的另一只手,顺着腕部一路捏上去,只听得骨碎之声不断,竟将这一段小臂捏得如同软泥一般,那人惨呼着晕过去,没多久又被生生地痛醒过来。
“白大叔,”虽然明知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但小月还是有些看不下去,“停一下手吧,这实在太……再说,你不是还要问话吗?折磨死了就不好了……”
“对啊,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中年人冷笑着抓起杀手的头发,将他的头提起,直接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寒气森森,“比起问话,我还更喜欢拷打一些,你可不要答得太痛快,白让我少了用刑的乐趣啊……”
“对方是以名博命的杀手,不狠一点,只怕半个字也问不出来,这世上的事,哪能都是温良谦恭的?”姜若嫣回头看了一眼,叹口气道:“若他不死,则是你家少爷有所安危啊。”
“姜姐姐说的也是哦,那……啊!”小月突然惊呼了一声,姜若嫣微微怔仲,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中年人扔一条死狗一样把那杀手软绵绵的身体丢在了地上,从怀中摸出一条布帕擦手,两道仿若剑锋的眉毛攒在一起。
“怎么了?”姜若嫣问道。
“死了,”中年人神色有些凝肃,缓缓答道:“真是可惜,白费了我这么多手脚伺候他,没想到他嘴唇下方也涂了剧毒,伸长舌头一舔就死了,怪恶心的,他也不怕自己不想死的时候一不小心给舔着了……”
“那问出什么没有?”李兰看了看地上那青肿可怖的死尸面容,很快就把视线挪到了一边,“他好歹也是个参与者,嘴里总归有些线索的。”
“他只说了四个字……”中年人面无表情地道:“没有结束。”
“什么意思?”
“就是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的意思。”中年人飞起一脚将尸体一踢数丈远,骂了一句,“妈的,还用他来告诉我没有结束,这一路招惹咱们,就算他们想结束我还不想结束呢,等进了皇都,老子迟早查出来是谁!”
李兰温和地看着他的举动,轻轻喟叹,继而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清平如水,甚至不再看死尸一眼,转头对那青衣人道:“阁下与李某素昧平生,今日却仗义出手解我之危,李某不盛感激,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青衣人冷淡地耸了耸肩,语调温和地道:“不敢当。在下王启年,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