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依瞧瞧四下,耳听得前方似乎有什么声音。
两人蹑手蹑脚走近,却是一个开张的铺面,一名女子,身着水蓝色的衣衫,安坐在深褐色的木头柜台里,正淡然地端起一杯茶喝着。那茶在那玻璃杯里,不住地翻滚着,女子却是神情不惊地一直喝着。
女子斜对首,正坐了一名抱着孩子的青年女子,正对着女子絮絮地说着。
“我可不想他这样,你得想想办法。我如今也是没法子了,否则不会来你这里。你权当不曾看见我来,当我是一个陌生人就好。这孩子,还需你帮忙。他天生不属于我们家,谁让他降生到来,只是让他遭罪。”说完,孩子哭了一声,声音哑哑地,似是早就哭破了嗓子。
女子瞄瞄孩子,嘴里嚼着玻璃杯里倒出的几枚蓝色果子。
“这孩子,我倒不说他不好。只是,日后,我也是要走的。等我走了,他便无人可怕。到那时,这天地还不被他掀翻了。如今,我只是让你们用经咒约束着他,也并不见得他会有多难受。”
孩子又哑哑地哭了一声,似乎还流泪了。
青年女子伸手给孩子擦了擦脸,末了,又抹抹自己的眼。
“我这个做亲娘的,到底是看不得孩子受苦的。倘若让他一辈子如此受罪,不如当初不曾生他。你领了去,让他痛痛快快地活着,也不枉费人生这一遭。倘若一律地苟且,我这个做娘的,第一看不过味儿,不如自己先去死了。闭了眼,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女子听言,忽一杯水泼在青年女子跟前,厉声道。
“你倒威胁起我来!你今天就算死在我面前去,也奈何不了我。你要死就死远一点,别在我面前哀嚎哭丧。要说我也是一番仁心,谁想你们却拿来当驴肺。好道这闲事我命中注定该管似的。就算我不管,这天地间也是有可管他之人。一物降一物,他只凭了本事,将你这亲娘先害死,再来害这世间的人。你正好应了他的主意,岂不快哉!”
青年女子听言,抱着孩子扑地一声跪在淡色的墨玉地面上。
“洛崖公子,求你了。他日,倘让我做牛做马,我也定做了来报答。”孩子放在了地上,青年女子猛磕着头,将那额也磕出些血来。
洛崖瞧着那地面的血,摇摇头,示意左右将那孩子抱来给她。
孩子一旦入怀,即安然地一笑,似是比在母亲怀里还甜美。
洛崖轻叹一口。
“只是个冤家。但愿我有这能力可以化解他的暴虐之气。你且起吧。今日回去后,只不知你生了这孩儿,听明了吗?”
青年女子点点头,起身来,淌着一脸泪,踯躇而去。
她迎着伏依和布尔俊,甚至穿过了两人的身体,丝毫不受阻碍地去了。
伏依和布尔俊惊了,才知这人影,并非真实。
再看时,这洛崖正瞧着二人道:“别躲了,如今正满了你的意。”
两人惊悚万分,不是分明看不见吗?怎么又看见了?
犹豫着,两人向门口走了一步。不想,却有一人自他俩身后穿过,进了屋里。
细看,倒是一英俊佳公子,身着蓝衫,手摇一把蓝色凤尾扇,腰间系了水蓝色腰带,佩着一枚白玉。
来人将那孩子抱在怀里,细细看了,一脸欣喜。
“正是一块好料,天生难遇。”
“哼,为了他,你也算是把自己逼上了不归路了。从此,你若不能好好调教,我只做我份内的。”洛崖拿起案几上的一枚蓝色果子,放进嘴里。
“幸好有你的经咒,从他尚未出世便护着他,免受黑暗诱惑之气,否则,如今我哪里能够胜任调教他一事。”
“哼,这经咒却是残忍,将好好的他,约束得似个愚儿。你既已接手,这经咒我已撤去。从此好好爱惜,但凡他能走正道,便是正道之福。他倘若歪了,你我也算是尽力了,也是不负这天地生灵。自此,我也心安了。”洛崖说完,消失在屋子里。
男子和孩子还有其他人等,也都消失了。
伏依和布尔俊面前,是一所老宅子,两人正站在这老宅子的正厅里。
老宅厅堂高耸入云,深色的木门窗紧闭着,窗格外影出些蓝天白云来。
厅堂深处却是幽暗清冷的。伏依和布尔俊瞧着眼前的行状,呆了两呆。
一时,都没有话。
怎说话呢?分明这喉咙似是被封住了,这双耳也只听见嗡嗡之声。
两人只是看着,看那直入云霄的屋顶,不断一直延伸着,渐渐便看不见了,窗户都打开了,白色的云朵飘进屋子里,阳光也是金色的,在窗框边,地面上闪耀着。
两人只觉身体轻盈,似乎也要飘起来,去就那云。
正惬意间,窗外划过一道亮光,噼啪喀嚓,一声巨响。
地面裂开了,直上云霄的屋顶噼里啪啦地倒了下来,向两人身上砸来。
两人腾挪跳跃,试图避开脚下的裂缝和头顶砸下的碎石片瓦,还有被撕裂的木头窗框,尖利的吊灯碎片。
但,哪里避得了,两人身上被划出一道道血印子来。
跟着,地面的裂缝更大了,裂缝里漆黑一片,森森寒气直冒。
两人跌落了,两壁不断伸出的锋利岩石刮破了两人的身体。
在跌落的过程里,伏依忽想起,自己有护体之气,一般的瓦砾石子,若没有功力相当之人使出,是会被他的护体之气弹走的。
伏依恍然,这个是梦境吧?
“这是梦境!”伏依嚷道,原来他可以说话。
但布尔俊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话。
伏依伸出手,抓住布尔俊,布尔俊猛地一惊。
细看时,两人却是还在山谷里,身上却是有一道道血印子。
面前是一个花铺。头戴鲜花花环的少女们,正蹲在铺子前选花,个个面上喜笑颜开。
一名女子端着只细竹匾框出来了。
“姑娘们,新摘的洛阳牡丹。”那女子,却是洛崖公子。
只见蹲着的少女们皆站起身,欢雀般地跑近洛崖,争着去抢一朵最美的牡丹。
洛崖微微一笑:“瞧瞧你们,似没见过牡丹似的。”
洛崖抬起眼,瞧着伏依和布尔俊。
“那边倒来了两位牡丹一般的公子。”
伏依和布尔俊低语:“她怎么又能看见我们了。”
“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布尔俊皱起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