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鬼谷森林同往日一样风秘净色,除了感觉吹来的风多了丝阴冷外没有什么异样,鸿鹄一路走过去,不要说妖气,就连林中动物身上的野腥味都没有,之前来的时候还能听见依稀几声鸟鸣,现在半分声音都不见,气氛安静到诡异。
想到自己对风伯飞廉自己仍没有半分头绪的鸿鹄不禁有些不踏实,敌在暗我在明,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一般,等人露出蛛丝马迹才能顺藤摸瓜决定下一步行动,这样未免太过被动,稍有不慎就会出现不可预知的结果。虽说阴阳两月的人不多,但是若有人收集却也能找出不少,为何偏偏就选中回元药庐的庆元?难道真是凑巧?
站在潭边思忖的鸿鹄渐渐沉默,突然一颗石子崩开,警觉脚边风莫名旋地而起,与此同时,一个水天一线的声音拔地而起。
“玄武神官……”
鸿鹄蹙眉,此声线多条音轨,虽然音波不定,但底蕴相当浑厚,如果是苍麒不必这么费力,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会用无音这种只有大神殿才有的神术?等他静心去听的时候却没有下文了,林子迅速恢复了宁静。
他不禁困惑,无音是比传音线更高阶的神术,传送距离多倍于传音线,因其穿透力强劲所以更加耗费神蕴,如果那声无音并非来自青龙神殿,那就有可能是更远的地方,比如白虎,如果真是白虎,那刚才戛然而止的声音就得到了很好的解释,因为青龙同白虎间是有结界的,想让无音穿过结界就必须有强大的神魂,而且要声线稳定又得有浑厚的蕴海为支撑,论谁有这样的能力,恐怕逃不过白虎神官玄渐了,他不惜耗费自身神蕴开启无音,想必也是发现自己找到了籽言,再这样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真不知道还会生出怎样的事端,必须早些解决这一切离开才好!
籽言和天江沿着山路一路往顶峰走,平常很好找的五灵脂今天跟捉迷藏似的的一株也找不到!天江拿着刀镰在前面开路,籽言负责在后面引路。偏偏天公不作美,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顷刻间便暗了下来,从山上往下看,整个澧郡被包围在一片阴云之下,波折的诡谲乌云在肆意的狂风中云浪更是一浪高过一浪,两人还没跑多远,龙王爷的洗脚水就泼了下来!两人被迫躲进了不远处的小山洞里。
这是一个长期被地下水溶蚀的溶洞,但是应该被侵蚀得不算厉害,只是一个近似水平的洞穴,深度不超过三十尺。
望着洞外被雨淋到模糊的树影,籽言心里空落落的,这个时辰想必鸿鹄已经回到药庐了,不知他看到躺在床上的舞凝月,加上她的巧舌如簧楚楚可怜外加添油加醋不知道会不会暴跳如雷,如果自己在场不知道会不会被大卸八块……想到这籽言头撞南墙的心都有,她担心鸿鹄不会原谅自己都不曾后悔动手伤了舞凝月,她心中始终认定这女人非一般人,绝对有问题!只是现在还没有抓住把柄,但是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她叹了口气,在抓住把柄前似乎应该想想怎样才能解释得让鸿鹄相信自己。
见籽言出神,刚把火生起来的天江就埋汰她:“你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天来的!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你还是过来把衣服弄干吧,不然一会生病难受的可是你!”听到生病两个字籽言立刻飞奔过来,两眼放光地问他如果生病鸿鹄会不会就不忍心苛责了,天江为这个单纯的姑娘心里好笑到不行,但是脸上却不能露笑,不仅不能笑,还得安慰两句,“是是是是是!我的姑奶奶!赶紧坐下来吧!”说着把籽言拉近自己些,籽言不乐意又把他扒开,天江笑着说:“离我近点又不会吃了你,有什么怕的?”
“谁说我怕了?!”籽言说:“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万一被人发现不知道还要多出什么闲话来!”
原来她是怕被人嚼舌根啊!天江说:“放心!我会对你的名声负责的!我娶你!”
“我呸!”籽言想都没想就呸了他一脸,“你怎么谁都想娶啊,看你一表人才的应该不会缺女人,随便把你九星之首的名头拿出来就会有一堆女人争先恐后的把嫁妆抬过来了吧!”
天江苦笑,“你以为九星地位很高吗?”籽言听这话颇有戏谑的意思,“九星不过是星殿设下的虚职,网罗青龙能人异士,谁有本事谁就能入选,朝朝更替,换句话说只要有比我厉害的人出现将我打败,就能在分分钟把我推下九星之首的宝座,所以我从来不曾松懈,也不敢松懈,否则一击除名,我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好像认识天江这么久时日来他第二次这样不苟言笑,第一次是在石亭,第二次是在这里。
“既然你能成为九星之首,也并非浪得虚名,肯定有过人之处,如果随便一个人就能取而代之,还哪里谈得上人品和法度,就算十个十恶不赦的人,打败你一样是九星首位,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你就不要未雨绸缪了!”
天江突然笑起来,和之前嘻嘻哈哈的模样倒是差不多,连说话的态度也转变回正常思路,“你说我们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错!是共处一洞!”
“是是是,共处一洞共处一洞,这干柴烈火的要说没发生点什么传出去会不会有人说我不正常啊?”籽言懒得理他扭过身子盯着火苗继续发呆,天江扔下手中的棍子往她身边凑了凑说:“你不嫁我难道还想嫁你那朋友啊?”籽言翻了他一眼,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没错!我承认你那朋友是有些本事,但他跟我还是差个段数的,所以你注定这辈子只能嫁我这样的人!”
“吵死了大哥,你能不能消停会让我安静安静,就算我白发似水长你也不要指望我会嫁你这只猪!要是再口无遮拦我就把你扔到洞外去!”
见籽言真有些怒脸,天江立马学乖了说:“我错了,以后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娶你,你娶我总行了吧!”话音刚落,籽言的巴掌还在半空中天江一溜烟跑到洞口了,站在那里哈哈大笑。
想到和这个傻子不知道要在这里困多久,籽言的头都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雨声小了些,籽言趴在火堆旁昏昏欲睡,守在洞口的天江望着里面的籽言想着什么,突然一袭红影飞过,他还没来及反应,那人一指戳进籽言的穴道,同时,月华剑也抵住了来人的下颚。
见偷袭不成,凝月很快收了招数,天江也迅速将月华剑收回剑鞘厉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细雨霏霏,深洞密会,如此良辰美景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凝月绕过被点穴昏睡的籽言阴阳怪气地说,“我还以为会看到你们赤身裸体拥抱在一起呢,不过好像我来的为时过早。”
“你不是被打伤了吗?”
凝月标准的掩面轻笑姿势再现,说:“那种伤还不至于让我下不了床,不伤筋不动骨的,也只有七叔他们会当回事!”她放下手臂,腰间悬挂的两枚玉佩露了出来,天江认出那是少溯和苏陌的随身信物!
天江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平常二人对他极尽挖苦和讥讽,但罪不至死,“少溯和苏陌现在人在那里……”
凝月嘴角勾起一抹弧线,轻盈得像弯银月,“没怎么样,只不过他俩生辰八字阴阳两月正好契合,对风伯飞廉有所助益,反正我们九星没了会再有,总有新鲜血液注入,少了一两个不必在意……”
你!……火冒三丈的天江一时语塞,竟找不到话来形容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先别急着生气,要知道这于你于我都是有好处的,除掉了两个眼中钉,九星里就没人和你唱反调了,我是在帮你,别不识好人心!”
对此天江显然并不领情,说:“我不需要你的顺水人情!亏本的交易你舞凝月从来都不会做,说吧,风伯飞廉给你什么好处?”
“呵呵,早就说了我们九星之中只有你最了解我!其实我们的交易也很简单,他不过把内丹的十分之一分给了我,而且承诺一旦魂魄修成,魔神归位,到时候残魄聚集的内丹就没什么用了,他会全部转赠给我,你想想看到那时,我拥有了上古魔神的你内丹,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还会忌惮她小小神祭吗……”
天江总算明白她被八卦天罗禁拒之门外正是因为吸食了风伯飞廉的妖气的关系,籽言的神术带有人息,凝月故意让自己中招用人息迅速掩盖妖气,何况她早就看到徘徊在门外的天江了,故意如此引他来帮忙!
凝月把花臻扔给天江说:“你让老九去把这东西还给神官!我有了风伯飞廉的内丹,再也不需要这东西来压制神压了!”
如果没猜错,她之所以留着花臻至今说是掩盖自己不稳的神压纯属借口,更多的是想掩藏风伯飞廉的痕迹,让鸿鹄无迹可寻,天江嗤之以鼻:“堕落妖途,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还有哪一点修仙灵人的样子?”
凝月丝毫不在意天江的讽刺走到籽言的身旁刚想踢两脚被天江拦住,她不屑地瞥了一眼说:“盘龙鼎我都准备好了,现在你是准备把她给我,还是我动手抢?”
“你已经有了风伯飞廉的内丹,还要籽言何用?”
“籽言籽言籽言,”凝月换了个腔调说:“这股亲热劲还真是不一般呐……”她如弃敝屣般地恨了籽言一眼说:“虽然我是有了风伯飞廉的内丹,可是总不能让我一世为妖吧?拿她来炼丹不仅可以让我功力倍增更能让我涤出妖气洗尽人魂,等我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的时候再把风伯飞廉封印,到时候恐怕星象就会预示我成为那大神殿那绝无仅有的神祭了!”她把目光定格在天江脸上说:“我本无此野心,可是你却让我看到了权力的诱惑,你对力量的向往,和风伯飞廉对重生的渴望,无一不昭示着欲望,我又怎能不有所追求呢?”天江心中可笑,这女人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锋芒盖过九星不满足居然还想僭越做神祭!简直痴心妄想!但是在舞凝月看来自己和天江追求的不过平起平坐,他想超越苍麒,她想超越苍逸,都只为心中那一点不甘心,“比起我,你的想法恐怕更是镜中花水中月吧!”凝月讥讽着:“既想得到白泽之力,又想要那颗心,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贪心不足往往得不偿失……”
“不用你来提醒我!”她的话显然触碰了天江敏感的神经,他确实喜欢籽言,可是又奈何不了白泽之力的诱惑,“就凭你的能力想炼化籽言,未免痴心妄想了!”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还没有芫花婆婆的消息吧?既然没有消息,就说明你还不知道芫花婆婆在这个环节中的作用!只有她做药引,炼化这个小丫头才会事半功倍!未免你觉得我是忘恩负义之人,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现在特来告诉你,权当是报恩了!这里太过局限不方便施展手脚,何况我也不屑和你动手,以后究竟花落谁家,我们各凭能耐!”
“忘了告诉你,你也是我整个计划中不可脱去的环节!”
天江站在洞口,听着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望着凝月一袭红衣飞身离去的背影注目良久,她真的在为风伯飞廉做事,那风伯飞廉藏身何处她必然知晓,眼见鸿鹄和苍麒不够,现在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多了个上古魔神,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如果能让他们三个相互争斗,他坐收渔利实在是个妙不可及的办法,可是偏偏多了个舞凝月,这场便成了局中局,而他自己也成了局内人。
天江独自下山,在回元药庐门口留下口讯后便离开了。等鸿鹄一行人冒雨匆忙赶上山的时候,洞内空空如也,籽言早已不知去向,外面天降大雨,雨水冲刷掉了所有的痕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带走了籽言。
鸿鹄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支开了七叔和七婶后,黑色人影忽至。
不是别人,正是无数次出现在黑夜,背着无弦之弓的黑衣人,异冲。
之前在回元药庐的屋顶吹紫竹箫是他联系异冲的一种方式,因为身在青龙,神术收到限制,发送传音线很容易被青龙神祭劫持,而神络搜索过于薄弱往往探寻不及,可是这支箫却有此能力,箫身乃是长在玄武天池中的一株紫竹,竹络非凡带有一种只有玄武人才能感知的神络,他们借此联系避开了不少青龙星殿人的耳目。现在籽言莫名失踪,鸿鹄只得再次将他召唤回来。
鸿鹄面相看不出异样,但是光听他快于平常的语速就知道火烧眉毛的事发生了,“盘龙鼎暂且搁置,籽言失踪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担心她会出事……”
异冲未领命,低首像是在思索什么,复又抬头说:“大人,你没觉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吗?”鸿鹄未明,看到他的反应异冲印证了心中所想,说:“恕属下多言,大人最近似乎对周围事物的感应降低了很多,就像那晚您召唤我,然后被籽言姑娘突兀打断,当时被迫离去的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人,可您似乎都没有感觉,属下不在的时日是发生什么了吗,不然何以连月华剑这样一种不同的剑压出现您都发现不了了?”他继续说:“方才天江徘徊在药庐门口好像在迟疑什么,直到看到他和药庐里的人说了什么,没过多久你们就慌慌张张地向后山跑去了,属下想着有您在,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于是尾随天江去了箕国的九星宫殿,属下也怀疑盘龙鼎是否是他私藏,于是带着神木禹悄悄潜了进去。”
此禹乃玄武神器,流传万千年之久,采周云霞彩之华光润万物之灵,是玄武探息妖气的始祖法器。这是藑秋放在混沌祭坛中的宝物,从不示人。
现在鸿鹄也没心思想藑秋为何会把这东西给异冲。
“那有何发现没有?”
“回大人,神木禹在九星宫殿没有出现任何示令,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盘龙鼎不在九星宫殿,二是盗走盘龙鼎的不是天江!”
鸿鹄自言自语,不是天江,难道会是其余八星?可是身为九星之首的天江都拿不走盘龙鼎,那其余八星难道还有超越其能力所在吗?
异冲说:“属下觉得,偷走盘龙鼎的不会是天江,您想想,如果您是天江,最想得到的是不是就是籽言姑娘?如果他已经拥有盘龙鼎恐怕籽言姑娘早已性命垂危了,还会主动把籽言姑娘在山洞的事告知你们吗?”
这个问题鸿鹄也曾想过,最先前他也怀疑是天江盗走盘龙鼎,如果不是风伯飞廉恰巧出现在鬼谷森林上空,他也会认定就是天江干的好事!现在看来,倘若真不是天江得到盘龙鼎,那真有可能是风伯飞廉了!现在只残存着怒魄的风伯飞廉好怒无度急于求成,如果真被他得到鼎和籽言的话必然在最短时间内将其相融,可是炼人也并非如此容易,需要药引,只要有了药引炼人才能事半功倍,只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盘龙鼎所需要的药引究竟是何物,若能先他一步找到药引,或许就能把风伯飞廉引出来……
异冲适时地抛出了一个名字,“大人可还记得芫花婆婆……”
听到芫花婆婆的名字,鸿鹄嗅到了异样,莫非芫花婆婆就是所谓的药引?倘若果真如此,那先前芫花婆婆的失踪、盘龙鼎出世、风伯飞廉现身,以及他们来到亢国都是有人预先安排好的?我们是一步步走入此人布的局中……
见鸿鹄始终不曾想到一人,异冲委婉地说:“不知大人是否怀疑过凝月姑娘……”
其实不必说异冲,鸿鹄自己对舞凝月都有过一丝怀疑,但是她神压零阶的显示足以证明她仅仅只是凡人,若她对他的贴心照顾和善解人意都不能让他动容的话,那最能打动他的还是她对耘蠡的那份痴情和执着,她的执着,恰恰做到了他所无法做到的事,这样一往情深的柔弱女子何以有这样的心机操控这种局?
“自从她出现以后,您和籽言姑娘的关系一直陷入僵局,就算籽言姑娘出了事她却在身边绊着您让您无法脱身相救,导致您和籽言姑娘之间有了嫌隙,也让天江得以趁虚而入,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鸿鹄不说话,拿过神木禹开启解咒,可是启封后的神木禹只是一道微光闪现后就又没了动静。
还是没有妖气,这风伯飞廉究竟藏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