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么想不过仍旧没有头绪,我对这幢建筑一点也不熟,这次也只是第二次来。按常理想的话应该会藏在比较隐蔽、不容易发现的地方,但是这种地方在哪里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不过换个思路想想,如果真是藏在隐蔽的地方,那就是对这里很熟的人干的了吧。我突然想起那天过来搭讪社长的这里的馆长,也就是下沢涉的父亲。
“该不会和下沢有关吧。”
我暗自思忖,下沢和妹妹应该一点交集也没有的,不太可能。那么如果是他的话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要说我和下沢有过节,就是和他比试他输了的这件事了,不过他连我有妹妹应该都不知道。况且要说他为了青之丘绑架别人家的妹妹还有可能,为打架输了这种事根本没可能的吧,何况当时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也没见多痛苦,表情上的难过也只是因为在当时那么多人看的情况下丢了面子而已。再者两点多的时候下沢应该正为被青之丘甩了两次痛苦着吧,还能有这个心思么。
可能是和下沢有关的人么。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多和他有关,我不禁又这么想。
也不知转了多少地方了,一点被藏着的影子都没发现。等到了中央这个展厅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这些画中人的原型都是千咲,现在知道了创作这些画背后的真相再去看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和低落。我把这里也细细找了一遍,仍旧没有线索,然后快步离开了,再也没有多看这里一眼。
没过多久,就来到了门口这边。我到了前台那里,快速翻看着桌上、抽屉里的各种资料文件,想要找到类似于这个展馆的地图之类的。可能是出于让参观的顾客更有神秘感之类的原因考虑,这里的墙壁上并没有挂出平面示意图这样的东西。
最后虽然没有找到地图,不过却发现一个让我在意的地方,这里有两本仓库出入记录表,有一本比较新的,放在最上层的抽屉里,应该是最近还在用的。一本比较久,是在最底层找到了,封面上已经因为太久没动而长出了灰黑色的菌斑,有股略微呛鼻的霉味。
翻开旧仓库本,里面记载的出入时限都是在四、五年前的,最后一页记录的是2042年。也就是说这间仓库最后的使用时间是三年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妹妹很可能就是被藏在那里了,我马上有了这样的想法。紧接着我开始在旧本上寻找旧仓库的大致位置,从记录上来看,应该是在这个展馆的西馆,也就是在剩下的还未找过的那大块地方,不过再详细的位置就没有了。
但是仓库这种地方,应该是设在建筑角落的可能性更大。于是我想先从西馆那头开始找,不过没等我迈出多少步,就听到有脚步声想起来,是从展馆外传进来的。我连忙蹲下,一步一移地回到前台桌子底下,透过桌子与柜子之间狭小的缝隙看着外面。
一个男人,中等偏瘦的身材,个子不高,肩上扛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大旅行袋,里面装着重物。他一步一步走着,不慢不快,月光下黑色的影子也一步一步跟着,不紧不慢。
我下意识地觉得旅行袋里装着的是人,并且男人的侧影看起来也有种似乎见过的感觉。从经过的方向来看,他并没有进展馆的打算,似乎是要去附近的什么地方,准确说是靠展馆西边的什么地方。
一种强烈的感觉像龙卷风一样袭卷上来,我不再迟疑,决定跟上去。因为展馆是玻璃和铁架砌成的,所以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我就在展馆里跟在那个人的后面,当然也非常小心,毕竟从外面一样可以看到里面。
本来打算从馆内能跟到哪里就从那里想办法出去再继续跟着,不过这个人就跟绕着展馆走一样,一直没有改变方向。我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一定跟沐子的失踪有着什么关系。
等快到西馆尽头的时候,他没有再拐弯,而是直直走进展馆的地下停车场入口。我迅速跑到尽头的男厕所,打开窗户跳了出去,然后也进入地下停车场,但这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人了。
不过并非是说他人不见了,而是他意识到了我进来,现在正躲在停车场的某处注视着我,像捕食的野兽盯着猎物那样,我有这种感觉。
停车场里一片昏暗,惨淡的浑浊的黄光撒在空气中,模糊着视线。我从入口缓缓进入,因为场内过于安静,鞋子摩擦地面的轻微的‘嘎吱’声反而成了这里最大的声响。我配合着步子调节好呼吸,左脚接触地面的时候吸气,右脚接触地面的时候呼气,这样尽可能掩盖住呼吸的声音。
一步、两步……目光所及,只有零星地停着的几辆车和每隔几米就有的方形粗壮矮柱。地下停车场的空气,混杂着橡胶轮胎摩擦过地面的臭味和汽油在发动机缸里工作后的焦油味。我的注意力仿佛分配到了每个毛细血孔,全身上下都感受到来自空气里的躁动。
不是我的反应灵敏,而是那个男人散发出的野兽气息太过浓郁,连他自己都抑制不住,或许根本也没有打算去抑制。也因为这样,这个空间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反而与没有气息一样,确定不了他的位置了。
“咻!”
一道身影急速掠过,衣服摩擦着空气发出这样的声音,接着我的衬衣袖子被撕开一道口子,口子里面的手臂留下一道渗出血的线型伤痕。
这不是用刀子这类利器划伤的,而是用他的手。
——简直和爪子一样。是‘兽化’能力的NAP么……这种速度的话,不妙了……
“咻咻!”
又是两声响过,接连着我的两腿上各留下一道被爪子划伤的痕迹。我来不及避开,也没有时间反应,甚至连他从哪个方向靠近的都确定不了。
没办法了……我心里暗叹一声,接着快速在停车场内奔跑起来。
不过他比我更快,每跑过两三步我的身上就会多一道伤口,都是不致命的皮外伤。他像是很享受这种凌虐要被捕获的猎物时的心情,从划在身上的伤口越来越深这点可以猜想到他越来越兴奋,越来越不控制自己。
差不多了……等到了下一根柱子的时候,我借着短暂的冲锋一脚蹋在柱子上,跳了起来往身后踢过去。因为有柱子在前面的时候他只能从侧面或者背后攻击过来,我边跑着边计算着自己跑过的步数,正好在这个柱子前面会迎来下一次攻击。
“嘭!”
肢体猛烈碰撞的声音。我的脚踢在了他的侧腹,与此同时,他的手握成拳头打在了我的胸口,接着还没看清他的样子,我就晕了过去。
〇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睡中清醒过来,胸口处还隐隐作痛,是那种沉闷的、像是被钝物击中的疼痛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从侧躺着的地板上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口子,伤口处的血已经不再流了,不过衣服裤子上沾上了不少血迹。
或许是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被那个男人用手划伤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痛,现在意识反应过来,全身的伤口有种火辣辣的疼,与胸口的不一样,这种疼像是抽丝剥茧那样,是一扯一扯的疼。不过还好,并非不能忍受。
因为嘴巴被胶带封住,手被麻绳绑在身后,脚也被捆住,所以坐起来的时候是腹部和屁股用力,费了好些功夫。我观察着这里,是一个房顶很高的仓库,不过周围锈迹斑斑,堆满了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放东西的旧纸壳箱——应该就是在展馆那里看到的旧仓库无疑了。
或许是还有什么事,那个男人并不在这里。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些,现在最要确定的是妹妹在不在这里。我看向四周,虽然有很多纸壳箱、杂物堆积,但我所处的这一片还算空旷,没有大的物品,像是特意空出来的。
等视线落在身后不远处的水泥地面上时,我看到了妹妹。她正躺在地上,头上戴着浅蓝色鸭舌帽,身上穿着宽松连体牛仔裤和长袖白T恤。
我连忙蹲着跳到妹妹身边,呼吸均匀但有些微弱,应该只是在昏迷。我弯下腰跪在地上,把脸贴在妹妹脸上,来回蹭着,蹭了好一会,还是没醒过来。于是我把脸贴在她鼻子上,稍微用力压着她的鼻翼上下蹭着,这次蹭了一会儿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长密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移动上下分开,似乎是还没能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一动不动。
过了半分钟,她才眼睛突然睁大,惊讶的‘啊’出声:
“哥……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嘴巴被胶带封着,我不能说话,所以用头向她指了指,然后摇头、点头。
“为了找我、被抓、然后终于找到我了?”
妹妹把我的动作准确的翻译成了语言。
我随即点头。
接着妹妹没来由地脸红了起来,眼神闪烁,又犹犹豫豫、嗫嗫嚅嚅地说:
“…那、那个…哥、哥哥……我身上没力气…你把…把嘴凑过来,我把你嘴上边的胶带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