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放手
很快,实验室里的人看到了屏幕上的文字:小吉走了,我要出去了,可周围又成了一片黑,我该往哪走?
伊小碗问:“怎么办?”
甄实不慌不忙的走向病床,小碗和师叔跟了过去,只见床上的侯薇雨还在睡着,鼻息很均匀,表情很安详。甄实先拿出一瓶香水打开盖,在侯薇雨鼻子前晃了晃,又打开一瓶医用酒精在她鼻子前晃了晃,如此反复了几次,侯薇雨表情开始有变化,鼻息没那么均匀了。
“她已经从深度睡眠变成了浅睡状态,我要唤醒她了。”甄实解释道,然后凑近侯薇雨耳边轻轻说道:“你睡了一个很好的觉,该醒了,现在,请听我的响指,我打一声,你就要准备醒来,打两声,你就会完全醒来。”
甄实说完,便在侯薇雨耳边打了一个响指,侯薇雨眼皮抖了起来,欲睁未睁的样子。甄实又打了一个,侯薇雨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周围,又长舒了一口气,叹道:“好长的梦啊!”
三人把斜床上的绑带解开,侯薇雨坐起身,先去摸自己的左脸颊上,小碗忙拿出手机弄成自拍模式递给她,她拿手机当镜子看了一会,叫道:“那个鬼面疮没了。”
甄实说:“对,如果往常,在这个时间小吉的鬼面疮是不可能消失的。”
“她走了,它也走了!”侯薇雨兴奋的叫着。
“可莲莲——”小碗还没说完,只听一声“妹妹”,她忙回头,游如莲已经站在那里。
“啊,莲莲,你出来了!”小碗跑过去抱住游如莲,“你刚才说不知道该往哪走,我又吓坏了!”
“一开始我也怕了,到处都很黑,后来忽然亮了,就好像太阳从云彩里钻出来一样,我就顺亮光往上走,就出来了。”
甄实说:“是这样的:小吉消失后,侯医生的大脑记忆区会出现短暂的休眠期,没有脑电反应。一旦她被唤醒,脑电反应就恢复了。”
小碗紧紧抱着游如莲,游如莲本想抚小碗的头发,手抬到空中,却停下了,他将小碗轻轻推开,小碗不解地看着他,他却回避着小碗的目光。
甄实问游如莲是怎么让小吉释怀的,游如莲便将他后来的经历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这样的故事,都唏嘘不已。
侯薇雨说:“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如果游如莲看到的是小吉的记忆,那小吉只可能记住和自己有关的事,怎么连谁讲了什么悄悄话,谁是真的小偷都知道呢?还有瘦丫鬟贴身穿着的绿兜肚,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剧情’本是她的记忆,而她不应该记住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啊。”
甄实说:“其实那都是小吉的想象。现实中,当我们反复地去回忆一件过了很久的事情时,我们已经分辨不出哪些是想象,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了,慢慢的,这些都成了记忆的一部分。历史上的小吉肯定一直怀疑瘦丫鬟是真凶,是她栽赃了自己,这样的想法也成了记忆的内容,当游如莲提醒她去注意真凶时,相当于激活了这部分记忆。”
师叔说:“就像游戏里的隐含剧情。”
甄实点头:“事实上,历史上的瘦丫鬟不一定是真凶,究竟谁偷了首饰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吉那么想,就能够释然,那才能让她消失——我们刚才算是误打误撞成功了。”
小碗看着游如莲很虚弱的样子,说:“坏了,忘了带燃香来了。”
游如莲说:“我倒不急着闻香,只是累坏了,能回魂罂里休息吗?”
小碗忙取出乌木盒打开,游如莲便钻了进去。
侯薇雨说:“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甄实耸耸肩:“今天恐怕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不过收获已经很大了。”
侯薇雨说:“那徐蔓就快要出来了,我得赶回城中村。”
甄实很不情愿:“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要配合徐蔓?”
小碗见甄实这么紧张,偷笑了笑。
“可是只要徐蔓一出来,身体就会被她控制啊!”
甄实说:“很快徐蔓也会从你身上离开,是时候要让刘铭知道真相了!”
小碗问:“你是说,今天晚上我们去找他谈?”
甄实点点头。
由甄实开车,众人很快到了城中村。路过房东房间时,小碗又问候了一下陈姐,得知她已经将外甥,也就是陈杏梅的儿子接回来了,儿子去医院了,要看妈妈最后一眼,很快尸体就要火化。小碗唏嘘一阵,甄实安慰她道:“起码没让她儿子看到她那个样子,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
众人到了刘铭家门口,侯薇雨敲门,可敲了半天没有反应,只听见里面一阵响动,好像是椅子倒了的声音。
小碗贴到门缝上听了一会儿,忽然脸色大变:“有危险!”自己刚想转身去找房东要备用钥匙,师叔却已经退后了几步,然后猛冲向房门,砰的一声,房门被他用肩膀撞开,他自己也扑倒在地上。
只见刘铭的脖子被一根绳吊在风扇上,正痛苦地挣扎着,旁边是被踢倒的椅子。
师叔赶紧爬起来,疾步跑到刘铭脚下,抱住他的双腿把他拖了起来,其他人也过来帮忙,众人把刘铭放到旁边的垫子上,甄实把他的衣服扯开。刘铭猛咳了一阵,算是缓了过来。他看看周围的人,其中有伊小碗他是认识的,便以为是小碗听到了动静,破门来救自己。这时侯薇雨从众人身后闪了出来,刘铭看到她一惊:“你怎么现在来了——你不是小蔓!”
侯薇雨没直接回答,反而说:“你怎么这么傻?”
刘铭惨笑一下:“我这部小说又写扑街了,总是失败的人生好没劲啊,看来我是被命运嫌弃的人。”
来之前,小碗向众人说了刘铭的事。现在他这种态度让在场的人都很反感,感觉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失败者,侯薇雨说:“你振作点,就算徐蔓来了,也不会喜欢你这个样子的。”
“呵呵,她不过是你偶尔出现的人格,不过谢谢你,就算知道了我那么对待你,也没杀了我,或者让警察把我抓起来,可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事情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根本没有双重人格,徐蔓是一种你无法理解的存在。”侯薇雨看看时间,说:“她快来了,你要看清楚。”
刘铭疑惑的看着侯薇雨转向他的侧脸。
师叔将坏掉的门板摆回门框上,他可不想让偶然经过的人看到接下来的一幕。
过了一会,只见侯薇雨耳后的的头发中动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拱出来,刘铭看得目瞪口呆。侯薇雨觉得差不多了,便将头发撩起来,那里出现了一张长约四公分,宽三公分的脸。这张脸此刻是一副平静安睡的样子。
刘铭吓得连滚带爬到了墙角,呼喊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叫鬼面疮,等它睁开眼睛,我就会变成徐蔓了。至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甄博士可以告诉你。”
甄实便向刘铭简单解释了一下,刘铭听得忘记了恐惧,只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甄实说:“明白了吧,你一直都在做非常不道德的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已经有办法让徐蔓离开侯医生的身体了,但是需要你的帮助。”
刘铭一阵沉默,这很容易理解,如果徐蔓离开侯医生,那就等于彻底离开了他,对于他这样一个人,估计很难再有人这么爱他了。
甄实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大声道:“你既然有勇气自杀,为什么不敢选择放手?”
“因为我根本没法放手!”刘铭也大声道,然后双手捂住了脸,竟呜呜哭起来。
看他这种窝囊相,甄实气得转过身去,小碗也觉得他好讨厌,真不知道那个徐蔓为什么这么钟情于他,师叔却感觉到了什么:“你说的无法放手,不是我们理解的意思?”
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果然,刘铭抬起头来说:“我和小蔓交换了灵魂!”
众人都疑惑不解,只有师叔脸上露出的惊骇的的面容,小碗吼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铭说:“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和徐蔓在网上认识,第一次见面,我就疯狂爱上了她,她说她也很爱我。我虽然是个十足屌丝,可还是有一点理智,我也很难相信那么漂亮的她会真的爱上我,毕竟我没能力为她提供任何物质上的回报。她像是为了向我证明似的,说她真的很爱我,因为之前在网上的交流已经足够证明她和我是心灵相通的人,如果我不信,她愿意和我进行一种仪式:换魂!”
师叔急问:“怎么换?”
“就像以前那种歃血为盟一样,我们要交换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我的灵魂注入她体内,她也一样,我们真正的拥有彼此——这都是她当时的说法。我当然觉得好笑,可我那么迷恋她,也就把这当成她的一种宗教信仰,配合她做了这个。”
“怎么做的?”
“用一种叫做‘灵魂蛇’的东西,我第一眼看见那东西的时候几乎吓死了。那东西白白的像蚯蚓一样爬来爬去,可比蚯蚓长了一倍,被她养在罐子里。小蔓让我吃了些安眠药,说是要在睡眠中完成交换,我就吃了,迷糊中看到她把灵魂蛇一头塞进她的耳朵,另一头塞进我的耳朵,然后她就拉着我的手一起睡觉。我睡梦中感觉那东西不停的往我耳朵里钻,一直钻进脑子,虽然这样,却没有任何疼痛感,只是觉得自己的头颅里有一些东西被抽走,又有一些东西注入进来。”
众人听得惊骇不已。小碗忍不住说:“好可怕的游戏!”
“那不是游戏。”师叔一脸深意的说,好像他知道什么内情。
刘铭说:“现在想来确实很可怕,这很像一个阴谋,可当时我完全沉浸在获得爱情的喜悦中,连睡梦里都觉得无比幸福。在那之后,小蔓并没有对我做任何不好的事,而是每天晚上都来找我,对我非常体贴,安慰我,鼓励我。虽然这期间我也对她跟踪过,得知了她有双重人格的秘密,可我太迷恋小蔓了,我不能没有她,更何况,我们已经交换过灵魂了,即使我想放手,也是不行的。”
甄实说:“那或许只是个把戏,让你觉得她也很爱你,让你对她无法放手。”
刘铭说:“恐怕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已经决定放手了,只怕小蔓无法对我放手。”
小碗看看时间:“徐蔓很快就要‘出来’了,是不是很快就知道了。”
侯薇雨忙问:“那你再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交换灵魂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因为小蔓特别交待过我,不要将交换灵魂的事告诉任何人,而我一直认为你是她的另一个人格,应该不算她本人,所以就算我知道你的住处,你的工作单位,也没有找过你。”说完,刘铭又低下头,似乎在为自己这种不道德行为忏悔。
侯薇雨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话:“神是存在的,只不过他抛弃了我们。”然后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垂下了头。
“她怎么了?”刘铭想过去看。
小碗止住他:“不要碰她,这是要变了。”然后看着师叔问:“师叔,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你听说过灵魂交换?”
“当然知道,就发生在那件案子里,就是那件案子让我彻底惨败。小萝莉,你还记得那件案子吧,帮我讲讲。”
小碗马上想起来了,那是师叔曾经办砸的一件案子,小碗仔细看过案卷,当时还想和师叔讨论这件事,被他拒绝了,所以印象很深刻,便说:“那件案子的起因是一对情侣遭到父母强烈反对,相约一起跳楼殉情,可是在临跳的那一瞬间,男孩反悔了,结果只有女孩跳楼自杀。不过,女孩的鬼魂没有放过男孩,一直缠着他,男孩的家长便找到HC,公司派师叔去办这件案子。师叔很快将吸附着女孩鬼魂的碳晶交到了公司,以为自己干了件漂亮的案子,可没过多久,意外消息传来,那男孩竟从女孩跳楼的同样位置跳了下去。”小碗问:“这和眼前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其实她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师叔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想法:“那对情侣生前就换过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