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组的第一个案件
伊小碗路过房东的门口时,一张白惨惨的脸忽然凑到铁门上,吓得小碗往旁边一闪,折叠桌砸在地上咣的一声,这才看清了,原来是现在的房东陈姐在做面膜,小碗没好气的说:“陈姐,你这忽然冒出来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我看看谁进来了,我姐不在,我得帮她看好房子。”
“啊,对了,你姐姐怎么样了?”
“不好。”
“啊,怎么会这样?”
“你不是说去医院看她吗?都是嘴上功夫。”对方倒是毫不隐瞒自己的情绪。
小碗不好意思道:“前阵子实在太忙了,这两天一定找时间去。”
“不用去了,她现在已经没法和人说话了,恐怕都不记得你了,过两天我外甥就回来了。”
她说的外甥应该就是房东陈杏梅的儿子,据说常年在外上学,他回来是什么意思?难道女房东的病情已经严重到……
小碗忙问:“房东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连医生也说不清,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那是老辈人才会知道的一种怪病,叫‘鬼面疮’!”
陈姐这么说更引起了小碗的好奇,她想再问,陈姐却又说出了一件令她更惊骇的事:“该交水电费了!”
水电费和房租是分开交的,一个在月初一个在月中,小碗将刚取出来的一百块钱给了陈姐,陈姐很快将找零从门缝里递给她,顺便将里层门砰的关上,看来这个人不像她姐姐那样爱说话。小碗紧紧攥着那十几块找零,心说:再过一个月我就能领正式职员的工资了,到时候就不会过得这么苦逼了。
回到家,游如莲已经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小碗笑问:“你以前跟我住的时候怎么没帮我收拾过呢?”
“妹妹以前也没请我做呀!”
“还要请啊?”小碗便将折叠桌支在客厅的墙边,将乌木盒敞开盖,连同香炉摆在桌子上,对游如莲说:“莲莲,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神位,现在是简陋了点儿,等我升职了再给你换好的啊。”然后又点着三支香,捏在手里对着乌木盒双手合十拜道:“游大仙保佑,请游大仙以后让我们家永远保持整洁温馨。”然后恭敬的拜了三拜,把香插在香炉里。
游如莲在旁边说:“嗯,小仙知道了,汝可放心。”
两人笑了起来。
旁边饭桌上已经摆上了碗筷,小碗将打包的菜倒到碗里,又拉开两罐啤酒,两人对面而坐喝了起来。游如莲还是一喝酒就浑身起泡泡,小碗用筷子戳了一会泡泡,便讲起这阵子发生的事,特别是两只狗的故事和一只猫的案子,听得游如莲惊叹不已。不过,小碗没有提她和敖凌的事,游如莲也没有提他住在何丽虹家这阵子发生了什么。
两人聊到深夜,小碗直打哈欠,游如莲催便促小碗去睡觉,小碗才恋恋不舍地去洗漱。出来的时候,游如莲已经不见了,小碗心里一慌,以为游如莲不辞而别的,忙看向供桌,看见玉核桃还安安稳稳的在乌木盒里,这才放心,对着玉核桃说了声“莲莲晚安”,便进了房间躺到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屋外的楼梯道里,一双漂亮的高跟鞋缓慢的踩着楼梯走上来,是那个穿红大衣的女人,她走到其中一层停了下来,站在一个房门口,那正是小碗的住处。红衣女人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敲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又过了一会儿,她转而向旁边的门走去,敲了敲那扇门。很快门开了,一个男子出现在门口,猛的抱住了她:“小蔓,你终于来了,我想死你了。”
男人很年轻,虽然一脸兴奋,可蜡黄的皮肤掩饰不住他的疲惫和瘦弱。他狂吻着女人的嘴唇、脸庞和脖颈。女人脸上也泛起笑容,迎合着男人,最后两人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第二天,伊小碗如常早起,见游如莲还没醒来,便又在香炉里插上三支新香点着,笑道:“莲莲,有你在家我睡得都香了,你好好在家玩,我去上班了啊!”
小碗先去医院看了才叔和黄田田,便离开医院去赶班车。
老远看到公交车站已经排起了长龙——现在等公交的人都能够比较自觉地排队了。小碗正想走过去排队,一辆宝马X3停在身边,车窗落下,一个留着围嘴胡须和短寸飞机头,戴着大墨镜的男人伸出头来,小碗先看到此人额头上的一片刺青,认出那是一只神兽,名叫狴犴,据说能仗义执言,明辨是非,古代经常装饰在监狱的门上。一看到这个,小碗就想起来了,对方是邱培,道号寒冲子,花鳍和张尧组的带头人。
寒冲子说:“伊小碗,我载你一段儿?上车吧。”小碗看看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乐得坐顺风车,便坐到了后排座。
车刚行驶起来时,小碗透过车窗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人,是那个穿着红大衣的女人,那么鲜艳的颜色站在路边非常扎眼。只见她对自己挥了挥手,目光一直紧随车子,直到车子离她好远了,她才走开。小碗猛的想起以前坐公交的时候她也这样过,前阵子一直在照顾才叔,便没再碰到她,她到底为什么这样?
不管怎样,下次碰到她一定要好好问问。
“听说你转正了,恭喜啊!”寒冲子忽然冒出来一句,说是恭喜,脸上连一丝笑容也不给。
小碗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说了声谢谢,等着这个从来不搭理自己的人接着说。
“转正之后,你就可以自由选择PL了,怎么样,跟我干吧?”
“啊?你不是有很多得力干将吗,像花——”说到这里,小碗顿了一下,公司里常听到寒冲子和花鳍之间的风言风语,她这么说很容易让对方以为自己很八卦。
“哼,你是说花鳍那个臭婆娘?”
他这么说,看来两人关系处得不好。
他问:“你跟花鳍平常有联系吗?”
“没有。”
“看来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人,就我被她涮了。我寒冲子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以前都是我玩女人,这回栽到过女人手里,真tmd是背天理循环啊!”寒冲子重重的把手拍在方向盘上。
看来是花鳍干了什么对不住他的头儿的事。
果然,寒冲子不等小碗问,自己说:“花鳍已经离开我了,她很快就会辞职。”
“啊,辞职?”
“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手下快没有人了,我听说了你的业绩,我现在正需要你这样精明强干的,另外,福爷一走,你们组就要散了,你也需要一个好去处。跟我干,我保证你一年之内升seed!”寒冲子说完,摘下墨镜看了看小碗,那目光很傲慢,好像他在给别人难得的机会。
不过说实在的,这个条件确实很诱惑,连龙怡也没这么对小碗许诺过。可小碗很干脆的说:“谢谢你看得起我,不过我已经答应和师叔组队了。”
“师叔?你是说萧叔贤,他可不是个有脑子的人,他曾经干过很疯狂的事,你不会愿意跟着一个疯子吧?”
小碗有些不高兴了:“请你不要那么说师叔,你不能把不理解的人都归为疯子。”
寒冲子冷笑一声,说:“好吧,年轻人不碰碰墙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不过这也正常,老子也是不断的碰壁才有今天。”
小碗心说:他倒是个很实在的人,虽然说话很张扬,但总算直爽。
到了公司门口,停了车,小碗要下车,寒冲子却伸出手来:“二十块。”
“嗯?”
“不愿意跟我,咱们就是对手,不能白坐车,二十块比黑的便宜多了。”
小碗白眼珠都翻到后脑勺了,最可气的是她翻了翻钱包,连二十块也没有,只得说:“能不能微信支付?”
“我不想加你微信,回头你让你的师叔还给我吧!”说完就开车去了地下车库。
这人可真是大奇葩。小碗气哼哼的进了公司,打了卡之后,李小千拉住她问:“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公司有些不对头?”
小碗的气还没消,说:“咱们公司的业务就是面对各种不对头,有什么不对头的?”
“怎么一窝蜂的那么多人辞职?我刚听说,寒冲子组里的花鳍昨晚也递交了辞职报告。”
“我知道了,就刚才。”小碗把寒冲子想拉她进自己组的事说了一下。
李小千急道:“寒冲子可是公司头号采花机,你可得小心点儿。”
“我没答应他。”
“哦,其实答应他也蛮不错的,他这人虽然爱女人,可是对女人也很仗义,肯帮忙,所以才会许诺你一年就升职。”
“我当然明白,你以为我傻的,可是,本姑娘是薄合胡杨妹,最擅长靠自己。”
“好吧,我觉得应该在薄合胡杨妹前面再加上‘绝世奇葩’几个字。”
“巧了,我刚骂完别人奇葩。”
李小千很关心的问:“对了,福爷走了,你以后打算跟谁?”
小碗又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李小千听了赶紧护住自己前胸,一脸惊疑的说:“那个爱看漫画的猥琐怪蜀黍?亏你想的出来啊。”
小碗挺不爽李小千的这种反应,说:“你们对师叔都有偏见,其实他能力很强,性格也没你们想得那么差。我非得和师叔干几件漂亮案子给你们这些人看看。”说完就走了。
李小千看着她走远了,脸上的笑容慢慢多了一些冷意,小声道:“还几件案子,很快你们就要关门大吉了。”
回到办公室,意外发现师叔没躺在沙发上看漫画,而是坐在原本福爷的办公桌上看一叠报告,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把络腮胡子全剃了,可剃的又很不整齐,有的地方刮得一片青,有的地方还剩下长长短短的胡茬,头发也搞得乱糟糟的像鸡窝头。小碗刚要问他为何要换造型,他却把手里的报告扔到桌对面说:“看看,咱们的第一个案子。”
小碗拿起报告来一看,只见上面标题写着:作曲家离奇灵感案。下面是一张黑白照片,只见一个年轻的男人,留着很有艺术范的长发,面对镜头很自信的微笑。
小碗又翻开下一页看了一会儿,得知了案情的大概:此人名叫钱乐,是一个作曲家,在音乐学院里任教,并从事交响乐的创作。然而在一年前,他患了抑郁症,据他的家人说,这可能跟他的工作压力有关,因为他自我感觉再也没有灵感创作出好的乐曲了。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那里,他的病情康复得不错,而最意外的是,他的灵感又开始涌现,在住院的那阵子,他写出了好几首非常不错的乐曲,其中有一首还获得了国际大奖。报告里还附了一页他那首作品的获奖证书照片,下面还有评委对这首乐曲的评价,最引人注目的一句评语是:这首乐曲具有非常明快而特别的节奏,听来让人心情澄净,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然而,到这里事情才刚刚开始。作曲家很快出了院,家人都为他感到高兴,可他自己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又面临着灵感枯竭的窘境了。他在家里一首曲子甚至一段音符也写不出来,这令他非常焦躁,很自然的,抑郁症又犯了,他又回到了医院。而在那里,他果然又找到了灵感,又写了几首曲子,虽然没有再次获奖,可是他自己很满意,也很享受这样的创作经历,也就是说,他喜欢上了在精神病院住着的生活。他的家人看他的情况又有所好转,想让他出院,虽然他也尝试着离开医院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面临之前的那种情况。到了最后,虽然家人觉得没必要,甚至坚决反对,他还是坚持回到了那家精神病院。后来,他果真又写出了一首获奖作品,而对于这首获奖作品,特别是对于曲子的节奏感,几乎所有的评委都给予了极高的肯定。然而,到了这个时候,他的病情却也在不断恶化,报告里附上了一页医学鉴定书,是作曲家在半个月前的鉴定结果,上面赫然写着:精神分裂!
小碗看到这里,心想:这整个过程就是像吸食鸦片,一开始觉得非常美妙,慢慢的形成了依赖,等到发现它的害人之处时,已经形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小碗问:“如果是精神分裂,那就是医生的工作,为什么找上HC?”
师叔没回答。小碗看看桌对面的师叔,他正在纸上画着什么,没想到他还会画画。不过倒也不奇怪,爱看漫画的人总是想动手画几笔。她见师叔一脸“狰狞”,似乎画得很费劲,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一看忍不住扑哧笑了,只见纸上画了一个即不像人又不像鬼的东西,大大的鼻孔,呲着野兽一样的牙,眼睛还没画上去,而且现在还只是线条,如果乍一看,感觉还挺吓人的。
师叔指了指报告,示意小碗接着看,小碗又翻到下一页,那里的内容正解答了她之前的疑惑。
原来作曲家的家人在此期间,多次去看望他,在和他的交流中发现,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显得很理性,然而一提到让他不要再创作乐曲,让他回家时,他就会表现得非常反感,有时还变得很狂躁不安。有一次,作曲家在发狂时冒出了一句话让家人颇为心惊,他说:“我不能离开他(她、它)!”
家人把这事告诉了医院医生,医生说这正是他得了精神分裂的证据,因为他在幻想一个不存在的人,或许,他认为他的灵感都是来自于那个人,这是典型的把意识人格化的情况,而那个“人”又是他在医院里幻想出来的,离开医院的环境,“那个人”就会消失,所以他死活都不肯离开。
家人一开始接受了医院的说法,但后来又从朋友那里听到了别外一种解释:作曲家会不会撞邪了?可能在精神病院里有鬼魅存在,鬼魅缠住了他,让他不想离开那儿。那位朋友还很阴谋论的说:“医院不想让作曲家离开,是为了长期赚治疗费。”
这种情况下,家人开始想尝试一下正常治疗之外的方法,便打听到了HC,希望HC能派人调查一下作曲家是不是撞邪,如果是,那就帮忙解决。但有个条件,就是要瞒着院方私下调查,因为在不清楚病因的情况下,家人不想得罪医院。
报告看完了,小碗问师叔:“这案子怎么没经过业务竞争就拿到了?”
“没人要啊。”师叔说话只要能简单就尽量简单。
小碗想了想,明白了:“钱乐家人提那样的条件,说明只是让我们试一下,可这样调查起来会非常困难,正规的精神病院连家人探视都很麻烦,更何况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这恐怕是其他组不想要这个案子的原因了。”
师叔点点头。这时他的画画完了,他把画纸立起来转向小碗,问:“怎么样?”
小碗准备好了要笑,却见纸上大部分区域都已经被涂成了漆黑,只在一部分区域用了较淡的色调,之前龇牙咧嘴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眯起眼睛!”师叔提醒小碗。
小碗听命,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画纸,这回不但笑不出来,反而有了恐惧感,画纸上较淡的色调部分,眯起眼睛再看的时候,便显出了一个魔鬼的形状,这个魔鬼獠牙外翻,一脸怒气,以一种诡谲的目光看着画外,好像在计划什么可怕的事情。
师叔问:“看了这幅画,觉不觉得我心理阴暗?”
“说实话,非常阴暗。”
“我这人怪不怪?”
“说实话,很怪。”
“那就好!”
“啊?”
小碗还想问,却被师叔拽起来,说:“走吧,去精神病院!”
小碗似乎明白了师叔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