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永安十五年,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银装素裹的皑皑白雪,偏生恍的躺在屋内床榻上面色青白的女子移不开眼。
她叫云瑶,生得是礼部尚书云家嫡女,千金之躯却对七年前的探花郎莫青云一片倾心,郎情妾意更是羡煞旁人,而那莫青云也因此当真平步青云,在短短几年间,坐上了异姓侯的位置,只可惜她云瑶却突然在永安十四年时病了,而且愈发病的严重。
好久未曾见过雪了,云瑶如是想,自己这一年来,也几乎未曾踏出过屋门了。
这时,房间的桃花木门突兀的伴随着‘吱呀’声被打开,一个貌美如花,稍施粉黛,眉间点花的女子着了一袭铁画银钩折枝梅的宫裙,身披了件火红的狐毛裘衣,手里头拿了碗乌黑如墨的汤药进到屋来。
那女子眉宇间依稀与病榻上的云瑶有着几分相似,而女子在进屋时,信手抖落了堆在自个儿红狐裘衣上的雪花后,端着手里头的汤药碗踱步到了云瑶的床榻旁:“姐姐,该用药了。”
“云珠怎地又替姐姐煮药,身为王妃了怎么还如此没轻没重的。”云瑶嘴上虽是数落自家妹妹,可是嘴角那抹笑却宛若携了蜜似的怎么也化不开。
云珠有些俏皮的冲着云瑶笑笑,一屁股坐在床榻边上,小心翼翼的搅拌着自个儿手里头那如墨的汤药,再侧过身去轻吹汤勺里头的药汤时,云珠眼眸中却是带着一片怨毒,只是转过身将手里头的汤药喂给云瑶时,却只是带着恬静的笑意。
就好似方才露出怨毒神情的人,并非是自己一样。
随后在云瑶微皱了眉头喝下那口汤药时,云珠嘟起嘴来,佯装不高兴的说道:“姐姐这是什么话,妹妹照顾姐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番话语中还着重强调了‘照顾’二字。
只是被云珠一勺一勺喂着汤药的云瑶根本没有听清楚,云珠话语中的寒意。
“对了,妹妹。”就在云瑶将云珠手中的汤药尽数喝下的时候,云瑶却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得,拧着眉心问道,“云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珠端着空碗的手有些微颤,突然收起笑容站起身来,有些冷漠的瞧着在床榻上的云瑶。
老实说云瑶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庶妹露出这般陌生的神色,当即有些错愕,以为是因为云府真的如同前些日子意外在自己面前泄露了些许事情的侍女所说的那般,爹娘入狱,云家遭封,一瞬间,云瑶觉得天,都快塌了。
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如今爹娘平白入狱,云家无辜遭封,而她云瑶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躺在这里养自己这病秧之身!
云瑶想到这里,又瞧着自家庶妹如此反常的举动,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喉咙中却猛然的犯上了些许腥甜,使得云瑶忍不住素手捂着小嘴,剧烈咳嗽起来。
只是当咳嗽落下,云瑶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柔荑之上时,却发现,那刺眼的红,宛若梅花一般绽开在自己那苍白的手掌心中。
“这次的猛药总算是有了点效果了。”那许久不曾说话,面色冷漠的云珠,却在看到云瑶手中的腥红时,冷笑着开口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什么猛药,什么效果?云瑶看着眼前这个截然陌生的云珠,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却听到自家庶妹冷笑着突然开口说道:“总算能见到你这病秧身子临死前的痛苦模样了。”
怎……怎么回事?听着自己原本该是乖巧的庶妹,如今却是这般尖酸的对着自己说出这样子的话语,云瑶一下子便是傻了眼。
只是身上突兀的出现了些许虫蚁撕咬的细碎疼痛感,却在这一刻愈发的清楚起来。
“身上……好痒……好痛……”云瑶呢喃着,看着眼前冷笑着的庶妹云珠忍不住狠狠的皱起了眉头,而就在这个时候,云珠也不知从哪拿出一根鞭子,生生的抽到躺在床榻上的云瑶身上。
“啊——!”只听得一声惨叫,随着一道带血的鞭痕落在云瑶瘦弱的身子上,沾染到白色亵衣上的时候,云瑶才突然的醒悟过来。
她不笨,云瑶从来的不笨,否则的话,莫青云也不会因为云瑶的帮助,而仕途一帆风顺,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云瑶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在另外一个人的面前,隐藏多年豺狼心思。
原本以为姊妹相依,却是不曾料到,原来这个一直以来自己多般照顾容忍的庶妹,却是要这般对待自己,云瑶苦笑,却是无言,身上鞭挞的痛苦,和体内万虫噬骨般的痛苦生生折磨着病弱的云瑶。
云瑶忍不住盯着眼前的云珠,有些狼狈不堪的开口哀求着:“云珠,看在这么多年来,我待你如亲妹妹的份上,云珠,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那么这一年来在你的汤药中下毒,岂不是白费了功夫。”似乎感觉从云瑶的口中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云珠冷冷一笑,却是说出这样的话来。
分明是笑靥如花的面容,梨色宫装配上云珠眉心恰到好处的丹蔻,让人惊鸿,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这般叫人心惊。
毒药?一年?难怪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原来……早就被人下了毒了!
多年来,纵然云珠身为庶女在云府不加讨喜,可是云瑶仍然将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送给云珠,就连云珠后来嫁与的良人,也是云瑶一挑再挑,最后选了燕王叶东来。
云瑶始终都觉得,云珠就跟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出嫁时候,也是云瑶为她铺就十里红妆,做足了风头。
只是如今这一句话,却是让云瑶一怔,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差点将嘴里的一口银牙咬碎。
原来多年来,自己掏心掏肺的对这个人好,将她当做亲生妹妹,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在这个人的眼中,自己是棋子,是阻碍,是魔障,若不死,便是日夜难眠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