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降伏了五熊,念皂角林城隍相助之情,又见城隍庙破败寒陋,昨日看那熊怪洞府轩敞,地势高阔,背风向阳,树茂藤青,岩平坡缓,洞前有溪,溪中有魚,高松低挑,薪果不缺,心想,何不赐了城隍居住,也不枉了他助我降妖。就向城隍说知,帮皂角林城隍把城隍庙搬到熊洞,赐他建衙开祠,又用耙子在洞崖上刻几大字:“贤城隍祠,”以表谢意。城隍得了新居,心中高兴,陪着八戒在山中吃了几天果子,八戒几日睡足歇够,因想赴任要紧,便告辞城隍上路。
这日到—地方,但见处处残壁断垣,行几个老弱病残,炊烟不见几缕,霉污浊气扑面。村颓路沟深,树稀衰草短,岗秃荒地多,乱坟狐兔窜。巷弄里有人弯腰扶墙慢慢走,沟底下饿狗弓背争尸歺。饿尸游魂—色,难辨是死是活,庄舍蒿草遮掩,不知人居兽穴,路上能走的,背包柱拐正逃去,路旁走不动的,卧地伸脖喘气难活。
八戒看了想道:“若不是老猪上任路过,怎知道天下还有这般穷苦不堪地方,不知是哪国那个国王老儿治下,定是上贪下贪官官贪,贪的百姓男瘫女瘫人人瘫。想俺老猪上任布善,为的即是救民水火,这等世相,却要察问仔佃。”便招来土地问道:“你老儿治下怎么这等生灵世相,竟是洪荒初开蛮恶摸样。是有了妖精作恶,还是官府贪贿可恶,怎么不该出手时就出手,天谴挞伐,老猪看着,实在不忍。”
土地道:“天蓬不知,这里名叫磨剑坪,再往前走,有—大山名剑秃山,原来这—带物阜民富,几年前来了个山蛮子,叫什么六石公,富有金银,善能呼风唤雨,嬉戏恶虐,把百姓农人成群赶去山中,挖洞垒石,造什么鸟迷宫。—造至今,至使田荒地芜,收成全无。百姓能跑的跑了,跑不了的半死不活,才至今日这个模样。那妖怪法力通天,小神身小力薄,拿他斗它不过,想告他一无路费,二怕闲磨,谁不知道,妖怪是驴,官员是磨,一拉一转,一门合作,此前有人告,落一声大喝,你这刁民,纯是胡说。小老儿干脆省些鞋底,得过且过。”
八戒道:“原来如此,既然官妖勾结上缠下绕,老猪何必多说,得罪—班怪物官员,相与—干小弱百姓,却是赔本不赚买卖,我今前去上任,不管也罢,只是眼见不免心中呕气,俗言眼不见,心不烦,不知可有绕过此山之路,若有时,有劳贵地主指引—二,否则一时忍奈不住,又要与妖怪许多啰唣。”
土地道:“这剑秃山横三千里,竖二千里,自古没听说过此山能绕的。小老儿意思,天蓬赐封上任,无非渡众生平安,惩恶扬善,保一方百姓有好日子过,佛说,善到即我到,我到即为善。天蓬何不即此机会,劝渡那六石公改恶从善,还这—方百姓平安,—如上任到衙奉公布经,做了善事正差,又有了可行之路。正是两得一举,只赚不赔,上好买卖一宗哩。”
八戒想了道:“你老儿不知,我巳误了许多路程,懒管没果子吃的闲事。不过绕山误工夫,劝善误功天,总归要误些功夫,还是劝善误功夫划算些。如来要责我,也有理回他。只是老猪己肚饿了几天,这穷苦地方,有银子也买不来吃喝,化斋更难。你托我劝善,我托你救饥,你熟人熟地熟门熟路,好歹给老猪弄些吃喝来,吃饱依你,于那六石公磨牙斗法救百姓去。现时老猪饿的口都难张,正是有牙难磨哩。”
土地明知这百里之内民间吃喝难找,因有求于八戒降妖,只得难难为为答应,叹着气出庙,转圈子去找吃喝去。去了大半天回来,—手提个水罐,—手提个布袋,见了八戒把袋子往下—倒,是些松子,榛子,橡子,枸杞子,毛栗子,毛桃子,酸枣子。
八戒笑道:“好个抠门的老儿,这就是你给老猪弄来的吃喝,不错不错,全是山珍稀罕物儿,如是送给嘴里流油的富婆子磨牙,倒要大受夸奖,松子咯牙,榛子倒牙,橡子沾牙,枸杞子酸牙,只是老猪是个饿殍,急要的是斋饭,这毛栗子扎嘴,毛桃子刺嘴,酸枣皮子填不满嘴,老猪没吃就闭了嘴,怎张嘴去劝妖精,分明是要赶我走了”。
土地掬躬陪礼道:“天蓬佛量,你都看见了,这地方实在苦的紧,这些还是小神给那松狗,脚獾,灰雀,白鹭,说了好些好话儿,又吓又哄,着那许多毛翅物儿跑遍全山才找来,连它们都咽着唾沫不舍的吃,天蓬好歹将就些吧。这—罐凉水,喝着倒是牙轻嘴顺哩。”
八戒仰着猪脸—阵好笑道:“见情见义,见情见义,你心尽了,老猪饱了,这东西别叫丢放好了,回头拿回灵山,叫那帮念经传道的,尝尝这林珍果宝,就知老猪为何到任不了。”说了,抱起那罐凉水—气喝光,夸道:“果然牙轻嘴顺,你老儿等着,我正好趁着顺牙轻嘴于那妖精磨牙斗嘴去。只是,还得烦你指路,这横三千,竖二千,妖精住在那—间哩?”
土地为难道:“只怕那妖精若知是老儿指引,万—动起手来,你赢了倒还罢了,万—闪失输了,你跑了,它来了,必要拿老儿出气,把庙—脚蹬了,西北风来了,老儿好说,只怕婆子又要跑了。”说了擦泪。
八戒道:“跑了不怕,两条腿女人多的是-,我手下正有个二婚艳女人,伺候过牛魔王,混个假城隍,勾一两头狼,两条腿一招两式三点,俘虏熊怪父子五人,尽得熊家几世财帛,如今缎子满箱银子满仓,,正满天下乱跑找主儿。老猪不妨搭句腔,作个月老嫁给你,那女人身上处处好,就是尾巴不老长……”土地沒等八戒说完就咄了—口道:“好个没正经的天蓬。”又叹—口气道:“没法子,为这—方平安,今小老儿今就豁出小庙来,给你指路去。”说了领着八戒上山走去。只此一去,又起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