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的名字叫黑白。我知道他在开玩笑。
我一直跟着干儿子喊他“老师”。那一天,他靠在我床前的椅子上看护士给我输液。自从他私自宣布了我出院后的去向之后,他几乎天天都来。他说,要搬回家的东西,他要看好了。
我叫他帮我递我正在看的书给我。他突然说,咱们很快就要成为同居人了,还是要叫名字吧。
我看到小护士用眼角偷偷的瞄我们俩个人,不禁苦笑。不知道和这样的一位神人住在一起,是不是哪一天我也羽化成仙了呢。
我选择了叫他老白。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他像极了我小时候看的一本书里的一个人物。他问我书的名字,我说我忘记了。虽然他不那么满意,不过被我和干儿子叫了一阵,倒也默认了。
心情好,身体自然恢复的很快。我出院了。目的地,老白的家。
我想,去老白家住这个决策是对的。自己的那个公寓,有太多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角落。在曾经让我混乱的磁场中,我无法保证,在某个特别的时间,某个特别的动作之后,前后的记忆和心情会重叠,将我再次推回那个死胡同里。
老白什么也不让我搬过来。他说既然要从新开始,就完完全全都是新的才对。但是我还是固执的让干儿子偷偷的把天使的轮椅搬了过去。我小心翼翼的把它擦拭干净,藏在了老白给我准备的卧室的阳台上。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房子,他很快就发现了我的这个小秘密。他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那个轮椅发了一阵子呆,然后满脸疑问的看着我。
我说,那不属于过去。那属于我在等待的一个未来。
他的表情有一点儿受伤。我想,那也许是因为吃醋了吧。
干儿子每天晚上会过来练琴。老白说,他很有天分,又很努力,很快就会实现他的梦想。
他说,我是个没有梦想的人,所以飘荡不定,所以随波逐流。
也许,我真的需要找寻一个方向,一个目标。只是,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还有怎样的梦藏在我的生命里。
搜索过我从小到大的记忆,我清楚地了解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失去了什么。却完全想不出我梦过什么。一个完美的童年,一个正常的家庭。曾经渴望过的东西,似乎勉强算是梦的那些,也都不再适合我现在的状况和年龄。
我有足够的钱过下半生,所以我不需要工作。我没有什么激励人心的爱好去消耗时光,也没有足够悲天悯人的心去做义工。
我突然发现,我活着的原因,似乎,只是因为不愿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