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靠在吧台上,感觉的到音乐的鼓点引起的微微颤动。我却似乎什么也听不见。无论周围多么吵闹,心与脑海都如此平静。
看着调酒师把略浓稠的棕色液体倒进敞口杯,瞬间被覆盖的冰块跟随着坍塌。我仿佛能听见它们轻微的发出噼啪声,爆裂开浅淡的裂缝。空气渗出,发出嘶嘶的声音,很像那天鲜血迸发时的声音。很轻,却让人心颤抖,无法忽视。
右手又习惯性的在左手腕堆叠的手环中间抚摸着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它像纪录了什么,却默默不语。它更像一条分割线。过去的,我不可能忘记,但毕竟,一切是已经过去了。
我在那个牢笼里,度过了三个月。他们不会允许一个知道他们家族丑事的女人随便在外面晃悠。即便是给我再多的钱,割了我的舌头,剁掉我的双手,他们也不会放心。好在他们还顾及到我是孩子的母亲,或者他们只是没有勇气杀了我灭口。于是,我在那个熟悉的院子不远的一套房子里被囚禁。
噩梦一直缠绕着我,那个孩子眼睛斜斜的,舌头歪在嘴外面,哼着听不懂得话语快速的向我爬来。我怎么躲也躲不开。每次醒来,我都在屋里到处搜索,甚至跑到院子里去寻找。但是到处都没有他的身影。我只能站在原地苦笑,然后被永远戴着一张臭脸的女仆拉回卧室。
他自己出不来那个屋子,门口的两个护卫也不会让任何人进去。而我,也是那任何人的其中之一。
开始的一个礼拜,他还经常会来看我。而他的他,我的哥哥,却依然未曾现身。这样也好,现在完全不是一个兄妹相认的好时机。而且,永远也不会是。
之后的日子,单调的很自然。大部分的时间,就只有我独自面对那个空屋子。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网路,甚至连钟表也没有。关上门窗,隔绝了外面的风雨。没有声音,绝对的安静。那种只听得到自己呼吸心跳甚至血液流动的安静,让人疯狂。
我以为我会习惯。就像五年前的那八个月。但是我无法习惯。一切仿佛很相似,不同的是,我已没有了期盼。
我以为我可以像过往一样,把一切在我心头扎刺的东西都一股脑的扔进垃圾箱。但是有些东西,你连把它扔掉的权利都没有。
它就在你心头深深的刺着,不停的搅动着。直到那天清晨,我砸碎了装满牛奶的玻璃杯。玻璃碎片划破皮肤的声音,很好听。伴着温热的液体喷发的声音,像一首催眠曲,让我忘记了疼痛。心中突然清爽的像一片草原上的蓝天。我看着鲜血和牛奶在餐厅棕黄色的木地板上混合着,禁不住笑出了声。
当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依然是空无一人的单间。我,孤零零的躺在一片雪白之中。和我的孩子诞生后的那一天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是一个人。
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无法抑制的苦笑。如果要自杀,就不应该选择旁边可能会有人出现的时段地点。否则留下的,不只是性命,还有自己身体上的痛苦。
所以当我第一次有机会单独走动的时候,我,爬上了医院的天台。
医院的屋顶,很干净,铺着碎碎的小石子。踩在上边,脚步声变得那么清晰。听着这节奏单调的声音,我的心更加的平静。
这是我,依然存在着的证据,即将消失的生命最后的声音。
走向终点的路,并不难选择。左手边,是支撑医院名字的巨大铁架,那下面是人来车往的大门口。右手边,下面是个花园,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应该有很多病孩子,仰着脸,看着树上的鸟儿发呆。
所以我直直的向着前方走去,很坚定,带着我最美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