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云渐渐消散，山谷中的月光愈发清冷起来，温柔的月光，直直的倾泻到杜小川手中的亵裤上面。
借着月光，杜小川仔仔细细的看过亵裤中的每一个蝇头小字，直到结尾落款处，赫然有几个字突兀的显露出来，“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
杜小川刹那间已然明白了一切，似对于锦衣卫有着天生的抵触，而许显纯此人，更让他从心底里冒出一股怒气。
“喏，你自己拿过去看看吧，是这家伙送给你的！”
曾牛不知所以，接过杜小川手中的亵裤，待看罢后，有如霹雳浇头，暴怒而起，一把拿起不远处的大斧，冲过去对着身体已经冰凉的独眼龙疯狂的砍了下去，那不顾一切的样子，就连旁边金牛寨的兄弟，一时间也是看傻了眼。
杜小川则是转过身去，想着大树底下的秦枢慢慢走去，脑子里却是回想着方才那亵裤上的一字一句，原来这独眼龙早已投靠朝廷，奉许显纯的命令前来剿灭这帮山匪，难怪敢如此明目张胆！
一旁装死的秦枢，似浑然不知这场火并已然结束，依旧老神在在的趴在树底下，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
“秦兄，你再这样睡下去，恐怕等会打扫战场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躺在地上的秦枢，立马虎躯一震，如受惊的兔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只是忘记了身上还绑着绳子，当下在原地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栽葱。
杜小川上前一把扶住，顺势替他解开绳子，那漆黑的眸子盯着秦枢，忽然轻轻一笑，“秦兄，想必也是极为聪明的吧！”
秦枢一愣，不明白杜小川此话中的意思，正要争辩，却看见曾牛一脸阴郁的向杜小川走了过来，便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噗通！”
曾牛忽然对着杜小川跪下，“邦邦邦”的叩了几下头，“多谢恩公搭救小人性命，此前多有得罪，还望恩公见谅！”
杜小川眉头一皱，这曾牛头脑如此灵活，果真无愧于金牛山的霸主，他并未立即扶起曾牛，而是淡淡的问道，“曾寨主，有什么事，你大可直说！”
曾牛双手抱拳，双眼虔诚，“恩公，方才那件物什上的内容您已看过，没想到独眼龙这个畜生，竟然与朝廷勾结在一块，呸！”
曾牛顿了顿，接着说道，“恩公，话虽如此，如今既已招惹了朝廷，而我金牛寨远非敌手，小人不可能再让我金牛寨的这些兄弟跟着我受罪，敢请恩公恩准，让小的解散了这寨子，各奔东西！”
杜小川此刻却是一脸玩味，“不知曾大寨主，可知我此去乃是为那登科之事，将来报效朝廷，如此，曾寨主还会向我诉说这番话，真是可敬呐！”
曾牛牙关紧咬，“公子定非那等玩弄之人，我兄弟也是被逼无奈，小人日后情愿为公子仆从，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似是怕杜小川再抛出搪塞之言，曾牛连忙站起来，对着身后数以百计的山匪，大喝一声，“大家听着！”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定定的投了过来，无论金牛寨还是清风寨，他们只知道，前方的，是曾牛，一个让他们心服口服的男人！
曾牛几步窜上一个高台，右臂高高举起，眼睛环顾了台下一周，当他对着台下这几百双明晃晃的眼睛时，不免心中一颤，嗫喏了几下，终究是说了出来。
“兄弟们！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受了太多苦，我也想跟大家一起这么逍遥下去，可惜！独眼龙这狗杂碎，竟然勾结了官府，要一起剿灭我们！
我们不怕死，可我们毕竟势单力薄，我……曾牛，今日对不住大家，这寨子……大家还是各自散去，自谋生路吧！”
曾牛此话一出，台下顿时炸了锅，嘈杂声瞬间爆发了出来，甚至比方才的厮杀声更为激烈！
“怕个球，老子头掉了碗大个疤，朝廷又如何？还嫌害我们不够惨！”
“妈的，都是清风寨这帮龟孙子，狗日的……”
“一定是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做的好事，大哥，不能怂啊！兄弟们，一起上，弄死这两个小白脸！”
……
场下的矛盾，不知何时，悄然转换到了杜小川和秦枢二人的身上，所有人都目露凶光，缓缓地拔出了染血的兵器，慢慢向杜小川二人靠拢了过来。
“妈的，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是吧？我看谁今天敢动恩公一根汗毛！”
曾牛单手持阔斧，一个人，挡在了杜小川的面前，山风吹过，在月辉下，他的身影，更加伟岸。
杜小川轻轻拍了下曾牛的肩膀，一摆长袍，心中千万个圣贤闪过，苦苦装扮起一夫当关的气势，走到了众人面前。
“好汉们，我理解你们是什么心情，可我们为什么要做无谓的牺牲！
你们老大，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我们为何不能化整为零，待时机成熟，我们再掀起一片风雨！”
“恩公说的有理，兄弟们！”
曾牛此刻也从杜小川的身后，走上前来，他放下手中的阔斧，对着这帮刀山火海滚过来的汉子们，一字一句的说道。
金牛山的好汉们，渐渐都冷静了下来，他们没有再说什么，他们知道，一旦曾牛做了决定，凭他们，是很难更改的，更何况，曾牛及眼前这个年轻人，说的都是事实。
他们舍不得的，是那份兄弟情！
所有人尽皆向后退了一步，齐齐向曾牛拜了一拜，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嗓子，“弟兄们，为大哥送行了！”
紧接着，几百人的怒吼声，顿时响彻了天空，“送大哥上路！”
这里面，也有清风寨的汉子们，他们也红了眼睛，因为他们，突然明白了金牛寨的最为迷人之处！
曾牛没有回礼，而是转身对着杜小川行了一礼，杜小川则是轻轻一点头，对着秦枢招了招手，与曾牛一起，向着山谷外面走去。
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只是谁都未曾发现，曾牛的眼眶，如充血一般，红的可怕。
曾牛身后的路上，是豆大的泪珠溅起的水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