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从山上下来的。”多年不下山，我难免有些羞涩，不想小二当我是土包子，也就不好多说。
“说来倒是巧了，今个来了几个玉衡的弟子，说是要上山去呢，小师傅何时回去？没准儿还能与他们结伴呢！”小二大约是见我形单影只，想着有人结伴才好。
“是吗？他们住在哪个房？我明日白天去拜访拜访。”
玉衡派与灵岳派素来交好，当初玉衡师祖也曾迷恋过灵岳师祖她老人家，数百年过去，每年秋季瘴气稀薄之时玉衡掌门都会派人送些礼品上灵岳山，因此我们与玉衡最是熟络，亲切的称呼玉衡弟子为师兄弟。
我想，若是能与他们结伴，也不错。
他们有马车，可免我辛苦脚程。
“他们师兄弟几个一早来就包了客栈的三个天字房，偶然听得他们用餐时说明日参加了镇上的灯会后就去灵岳山，没准儿你们可以结伴，听说玉衡与灵岳关系不错啊！”小二八卦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我滴溜溜的转，“小师傅你如此好看，没准还能与那几个生的俊的玉衡弟子交个好呢，我瞧他们都不错，随便找个，也都能称得上是如意郎君了。”
我顿时心有戚戚然，上了灵岳山，就是红尘外的人，我这辈子纵使再好看，若没有师傅的允许还俗，也不能找个如意郎君，更别说是玉衡的如意郎君。
“我们灵岳弟子……不能婚配。”我小声解释。
怎料小二嘴一撇，十分不屑：“听闻灵岳山弟子上百，能有几人修成神仙？若能修上去倒也是功德圆满了，那修不上去的，岂不是到死都是个老姑婆？滚滚红尘，哪里不比那修仙好了？”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听在我耳里倒顺耳的紧。
虽说我是灵岳山弟子，但以我的资质来看，我就算是修个成千上万年也做不了神仙，所以我一早放轻松，坐等变成老姑婆等命数到了去轮回，不用胆战心惊的去挨天雷也还不错。
若来世还能重新投胎，没准儿比这世过的更好。
可小二这么一说，我顿觉有些失落，我竟动了凡心。
大抵是见我神色有些迷惑，他语重心长的拍拍我的肩，以过来人的语气劝道：“看你长得如此好看，若能寻个如意郎君这下半生就不愁了，有人疼爱，哪里不好？这世上的女子原本就是为爱而生的啊！”
念及小二帮我买鞋的情分，我没有多说，只是一直顺着他的话点头称是，聊得也算畅快。
我心中十分感激他帮我打探到了玉衡弟子的事儿，其实一个人上山我不怕，怕的是半路被妖孽做了盘中餐，玉衡弟子虽不修仙，但也求道，各个身怀绝学打个妖精吓个厉鬼的不成问题，我琢磨一番，若能与他们结伴倒是极好。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按捺住雀跃的心情，面色沉着的与小二道谢，并交换了姓名，成为好友。
只是小二的名讳让我有些吃惊，他说，他叫牛二彪。
我暗自思忖，这名字大约也就只有一个二字与他较为登对了。
＊
玉衡派距离灵岳山倒是不远，原本早就可以上山的弟子因为贪玩，硬是在山下挨了三天，瘴气消散也要个几天，所以三天也不碍事。
一番交好后，第二天夜里我随着他们一同去了镇上灯会。
玉衡的大师兄林景尧温润儒雅，三师兄段明高冷毒舌，五师兄楚云天帅气逼人又热情大方，我很快便同他们厮混一处，他们也俨然当我是自己人，带着我去灯会时小吃一并报销，我只需敞开了肚皮随便吃就好。
这让我感觉放心，他们这般靠谱，想必回去的路上也应该更靠谱。
一切都挺美好，唯一让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那位五师兄楚云天，我总瞧着他面善得紧，却又说不上到底是何时见过。
好在他人顶好，小师妹小师妹的叫着我，往我手里塞些个好吃的，我吃不下的，他便好心叫我带回山上日后攒着吃。
他对我那是真好，全然不是因为我面皮生的唇红齿白特别好看，加之玉衡派素来不差钱，我也就心安收下，可劲儿的往袖子里揣。下山一趟不容易，我可得多揣点。
没有妖孽的日子是完美的，我玩得忘乎所以，第三日一早，我提了鼓鼓囊囊的一个大包袱跟在他们身后准备回灵岳山。
楚云天见我身单力薄背个大包袱像个豆芽，便主动提出帮我拿着。
我乐得清闲，心道这次得亏小二帮我牵线搭桥认识了三位好师兄，临走我送了他一双新买的鞋，算是礼尚往来。
后来我一路在想，小二他说的对，滚滚红尘，何处不比修仙快活呢？
上山的时候，这话也在我心头飘荡。
怎奈我生就是个做老姑婆的命，脑子也不大好使，手脚更是笨拙，我也不指望这世间能有谁想娶我回家照顾我一辈子了，年仅十八的我，赫然也有了少年人不该有的感伤。
楚云天见我心情不佳，沿途让林景尧停了马车，说这路边的花儿开的很美，他去摘一束给我，我便不会愁绪满怀了。
这是个好主意，于是我跟在他身后下了车，一前一后的去采花。
这山道上沿途一路姜花绵延数里，开的也美，可惜没人欣赏，更没人来采。灵岳弟子鲜少下山，山上自给自足的一年也难得有人下山一次。
“呀，这灵岳山果然是福地，这姜花都长得比别处的大，又开的旺。”楚云天兀自感叹，伸手扯下一支来攥在手里，只两三下，他就巧手团成了一个花环，戴在了我的头上。
一股清香袭来，我躲避不及，那花环恰恰好戴在头上，只露出我头顶的发髻。
我摸了摸，他团的很好，饱满的花朵扎得紧实，上山后大概还能保持两日。
“阿九小师妹，你真好看。”他轻轻的说了一句，瞧着我的眼神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