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一个晚上,江千少如往常一样,执剑在宫前巡逻。夜风习习,周遭死一般地寂静,寂静得连秋虫都忘了鸣叫。江千少感觉某种不祥,外面风闻北方吴国派遣刺客,欲行刺楚国皇帝。禁军统领威冰多次叮嘱大家不得有任何懈怠,以免混进奸细或刺客。否则一旦发生意外的话,那就是要掉脑袋的。
江千少内心一凛。
背后一阵急风袭来,江千少大惊,来不及细想一个金蝉脱壳,躲开袭来的暗器。趁着背后袭击者立足未稳时,江千少鱼跃龙门,反手凌厉砍出一剑。那一剑落了空。江千少觑过去,只见一位身材颀长的蒙面人,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弯月刀,立在一丈开外。来者不善,江千少张弓搭箭,虚开一箭,趁着那人躲开第一箭的瞬间,江千少怒目圆睁,再发一箭。箭如闪电,径直射中那人左腿。那人哎哟一声,坠落在地。江千少一个箭步,蹿了上去,将剑架在那人脖上。
江千少的箭术世所罕见,被誉为楚国第一射手。今日遇到刺客,当然不能心慈手软。江千少射了两箭,轻易制服刺客。他低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皇宫,难道欲行刺皇上吗?
蒙面人觑了江千少几眼,眼珠一转,嘿嘿地笑了。
江千少踢了那人一脚,威严地喝道,笑什么?待会进了刑部,就够你受的。
蒙面人一把扯掉头上的黑罩,讥讽地道,师弟,难道你连师兄都不认识了吗?
江千少一愣,抬眼望去,仔细打量一番,吃惊地喊,是你?原来躺在地上的蒙面人,不是别人,却是他的同门师兄东方羽。数年前,江千少在九华山跟九妖老人学艺时,东方羽是九妖老人所有弟子中最不听话的一位。有次,不知道东方羽触犯了哪条师规,九妖老人挥舞鞭子,当着众多弟子的面,狠狠地抽了东方羽一顿,抽得东方羽浑身是血。末了,九妖老人余恨未解,手指东方羽一字一句地道,从今日起,你再也不是我九妖老人的弟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下山,永远不要踏进九华山半步,否则的话,别怪我九妖老人翻脸不认人。
九妖老人是威镇大江南北的武林泰斗,他一生光明磊落,做事果断干脆,行走江湖多年,常怀侠义之心,他乐好施善,拯危济困,很少在江湖上与人结仇,在道上很有人缘。行走江湖大半辈子后,九妖老人晚年归隐九华山,在九华山收徒授艺,很少过问外面的世事。在弟子心目中,九妖老人的脾气很好,很少呵斥弟子。这次,九妖老人当着众多弟子的面,毫不留情地痛斥东方羽,一定是事出有因吧。
……
你来这里干吗?江千少本欲喊他“师兄”,但又忍住了。自从东方羽被逐出九华山后,江千少很少知道他的下落。不过,来到楚京后,江千少无意听人谈及,东方羽自从离开九华山后,在江湖上结仇颇多,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他去了吴国。
师弟。东方羽一屁股坐了下来,没好气地扫了江千少一眼,讥讽地道,师弟现在当了禁军,自然认不出我这个师兄。见江千少脸上浮现一丝不快,东方羽眼珠一转,恼羞成怒地道,九妖老人这家伙,太不是个东西,他将箭术传授给你,可什么都没有传给我,还将我痛打一顿,将我赶出师门!太不公平了。
江千少对东方羽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觉得他为人奸诈、做事心狠手辣。见东方羽如此侮辱师父,不禁生气地嚷,师父已经说过,他和你早就断绝了师徒之情,希望你不要再侮辱他老人家,否则我就出手了。
东方羽听了,乖乖闭上嘴,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见江千少绷紧着脸,东方羽一咬牙,故意拔掉左腿上的箭。见鲜血渐渐渗出,他忍着疼,割了一大块衣襟,冲着江千少发狠地嚷,小子,还愣着干吗?帮我包扎。
他称江千少为小子,一下暴露出了他口无遮拦的本性。江千少内心不悦,本想直接把他送到刑部,但看到他左腿满是鲜血,内心不忍。他从兜里掏出一颗金疮丸,递给东方羽,冷冷地道,你自己敷上吧。我再问你一次,你来这里干吗?如果不说实话的话,我只好公事公办了。
东方羽恨得咬牙切齿。他接过金疮丸,咬碎后敷在上面,发狠地道,老子这几日手头紧张,想溜到这里来,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小子,快过来,帮我包扎下,难道这点情面都不给吗?
江千少只好蹲下身,弯腰准备替他包扎。他刚把头凑过去时,后脑袋上冷不防挨了重重一击,疼得他几乎站立不稳。江千少暗叫不好,迅速倒地十八滚,避开东方羽从左边砸过来的一拳。滚到两丈远的地方后,江千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抽出长剑,恼羞成怒地指着东方羽,喝道,怪不得师父将你逐出师门,原来你如此卑鄙无耻。
东方羽本欲算计江千少,见江千少只挨了一拳,内心紧张。他迅速包好伤口,顾不得疼痛,火冒三丈地回道,九妖老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东西,总有一日,我会重回九华山,斩了这个老家伙。小子,你居然不念及多年的同门情谊,一见面就动手动脚,还射伤我的左腿。你和九妖老人简直就是一丘之貉。老子今日非得教训教训你!说完他猛然跃起,操起鬼头弯月刀,以泰山压顶之势,砍向江千少。鬼头弯月刀卷起一阵杀气,漫天席卷而来。江千少见东方羽满脸凶相,杀气腾腾,内心感叹着,师父怎么如此荒唐?收这样的人为徒弟,真是悲哀。见东方羽持刀砍来,江千少凌空挥出一剑,欲挡住砍过来的刀。只是,刀剑相碰的那一刹那,江千少顿觉虎口发麻,手中长剑差点落地。这家伙臂力过人,差点将自己的长剑震掉,硬拼下去,难以占到便宜。江千少内心一琢磨,转身后退,抽出负在背上的弓箭,欲拉弓射箭。
哪知,东方羽贴身紧追上来,继续攻出一刀,直砍江千少的左腿,趁着江千少腾空跃起时,东方羽不再含糊,左手一扬,扬出一把沙子。原来他从地上一骨碌跃起时,顺手抓起一把沙子。沙子急速洒向江千少。江千少猝不及防,眼睛一下子进了沙子,疼得他哎哟一声,紧紧闭上眼睛。东方羽见状大喜,挥刀直砍江千少的臂膊。江千少急中生智,一个旱地拔葱,朝后面飞速跃去,避开东方羽攻来的刀。见形势危急,江千少赶紧大喊着,快来人啦,有刺客!抓刺客!
周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东方羽本欲砍死江千少,见有人朝这边赶过来,担心自己有伤在身,寡不敌众,他一个长啸,持刀跃起,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周围的禁军们挑着灯笼赶了过来。
抓刺客!抓刺客啊!江千少依然大叫不已。
一位禁军奔过来,喝道,哪里有刺客?见江千少双眼紧闭,一脸的痛苦状,心里明白了大半,低头瞧见地上血迹斑斑,他大喝道,大家散开,搜索刺客的下落。
禁军们应了一声,分成几队,四处搜索刺客。
江千少落了心,挣扎着摸过去。一位禁军见他满脸痛楚的样子,赶紧搀扶着他朝里走。走到宫内后,宫内听闻来了刺客,早已乱成一团;进进出出的禁军们络绎不绝,如临大敌。江千少顾不得那么多,在那位禁军的帮助下,找到了太医。经过太医的一番处理,眼里的沙子被洗了出来。末了,太医叮嘱他要好好休息,不能乱动。
江千少胡乱睡了一晚,内心对东方羽恨得咬牙切齿。这该死的家伙,卑鄙无耻,内心狠毒,下次再遇见他的话,一定要在他身上射三百个窟窿。次日起床后,发现宫内宫外满是禁军,一个个执戈列戟,神情肃穆。江千少有些不解,难道东方羽被抓到了?
正疑惑时,一队禁军簇拥着一位壮汉朝宫内走来。
江千少慌忙避开。等那伙人消失在宫殿墙壁的拐弯处后,江千少朝一位迎面走过来的禁军问道,兄弟,那壮汉是谁?感觉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样子?
那禁军压低了嗓门回道,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是新上任的禁军统领汤显贵。昨天,他不过是相爷府上的一位护院,今日就走马上任,当上了禁军统领,当然要神气一番了。
江千少一惊,连忙问道,禁军统领不是威冰吗?
威统领昨夜被革了职,还关进了大牢。
江千少惊得目瞪口呆,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突然被革职了?
那禁军回道,你还不知道吗?昨夜有刺客行刺皇上。虽然没伤到皇上一根毫毛,但皇上龙颜大怒,一气之下将威统领革职,送到刑部严惩。不但如此,皇上和相爷还在追查昨夜是谁在宫内巡逻,他们要把昨夜巡逻的禁军们统统抓起来,扔进大牢。
江千少吓得魂飞魄散。我的妈呀,慕容藏这老头居然层层追责,看来楚京很难呆下去了。再说威冰是宰相东陵山向慕容藏引荐的,连威冰都保不住,下面的禁军很难逃脱干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不如赶紧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