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千少说他刚来楚京,那公子的脸色好看多了。江千少继续说道,在下想收藏令尊生前一两副作品,不知向公子允许。那公子见江千少一身禁军装束,知道得罪不起,他一招手,一位仆人托着两副裱糊好了的书法,必恭必敬地走到江千少跟前。江千少喜不胜喜,顺势收下。他知道再问下去,自然问不出什么结果。于是辞别向公子以及那捕快头目,独自回到楚京。
次日傍晚,江千少换上一身夜行装,骑了快马,匆匆朝向庄而来。快到向庄时,江千少匆匆下马,找个地方将马隐藏好,他一路小跑,朝向庄而来。庄门紧闭,这难不住江千少。江千少腾空而起,蹿到树上,趁着周围无人,他从树上落下,越过围墙,朝里跑去,他想探清死者死亡的真正原因。向公子以及庄内其他人,一口咬定死者生前被山匪绑架,估计是在说谎。也许他们受到了某种威胁,肯定对死因守口如瓶。
遗憾的是,那晚一无所获,只得怏怏而归。
江千少不气馁,晚上继续在向庄蹲守。
在向庄蹲守的第九个夜晚,江千少象蝙蝠一样贴在一处楼阁的飞檐上,看到向公子与一位挑灯的仆人朝这边走来。那仆人边走边说,少爷,那家伙好象死了心,最近没有来了。向公子气愤地道,这帮家伙,一身官爷的装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仆人道,老爷死了,难道白死不成?咱们为什么不去衙门告他们?向公子冷笑道,告?去哪里告?能保住全庄老少的命,就不错了。
江千少倒吸了一口冷气。
仆人凄切地道,老爷死得好惨!
向公子颤声诅咒道,这帮家伙,都不得好死!
江千少明白了,向公子受到了胁迫,他非常清楚他父亲死在谁的手里。那么凶手是谁?向公子说他们穿着一身官爷的装束,难道是伪造密信的幕后主使?江千少等那两人离开后,飘然离去。这晚收获不小,向家主仆二人的对话,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向家老爷生前参与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事后惨遭灭口。
江千少惊喜不已,回来后他将向员外的书法铺开,与密信上的字一一对照,他看不出什么破绽。他有些不甘心,再次仔细看,看了将近一个时辰,依然无法得出什么结论。他记得师父九妖老人说过,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有他的致命之处,找到他的致命之处,才有机会击败他。他想,纵然他无法分辨字迹是否出自曹和之手,他还是可以从别处着手。次日,他进宫查读曹和之前呈上来的奏折。每道奏折他都细细地读,依然一无所获,他不死心。第二日,拉着慕容云跑去太子府,向太子慕容龙提出他要看大司马曹和以前外出征战时写给太子的一些家信。太子欣然允许,领着江千少进了书房。江千少读曹和写的一些家信,很快发现了一个疑点。原来曹和比较矜持,写给太子的信里自称“和”,向皇上慕容藏的奏折里也是自称“和”,从来都没有自称过“臣”,也许是他岁数比慕容藏大,又是慕容龙的泰山大人,自称“臣”有自贬身价之意,而这封密信里,居然是一口一个“臣”,很明显这称呼与曹和的性格不符,据此可以断定,这封密信是伪造的!
过了两天,他把他的发现告诉上官岛,上官岛听了很高兴,拍着他的肩膀赞许道,有道理,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两人一起进宫,向慕容藏禀告他们最后的结论:这封密信是伪造的,明显是有人在陷害大司马曹和。慕容藏听了,半晌无语,最后木讷地道,难道,这是一个阴谋?他们想扳倒大司马曹和,就是想扳倒龙儿啊!
上官岛见皇上心情黯淡,想说什么只好闭了嘴。
江千少大着胆道,皇上,他们是谁?
慕容藏自言自语地道,朕的七弟,睿王慕容雪!
上官岛听了心惊肉跳,慕容藏虽年老体衰,但对现在的形势看得很准,不愧是一代雄主,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什么风浪都见过,什么阴谋都遇过。而现在,当他察觉他的七弟与他的大儿子争夺帝位时,他应该如何做呢?
江千少紧张地闭了嘴。
据说,他在府内养了一批江湖恶棍、地痞流氓,还美其名说是招揽天下英雄。哎,这么多年他一直胡作非为,肆无忌惮,朕容忍了他。因为朕老了,心也慈了,不忍杀生。更何况他是慕容家族的子孙!骨肉相残,肯定是亡国的征兆!叫朕如何是好?慕容藏无力地立在大殿中央,身体瑟瑟发抖。朕有时候想,七弟现在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吗?府内装饰得阔绰奢华,入则美人侍寝,出则前呼后拥,好不威风霸气?活得这么舒适惬意,为什么非要想当皇上?难道这把龙椅,是能随便坐的吗?世人只看到朕坐在龙椅上威风凛凛,却没看到龙椅下面埋着累累白骨!
慕容藏老泪纵横!
江千少本想安慰他几句,但还是闭了嘴。
江千少,假如你是我,你怎么做?许久,慕容藏收起眼泪,转向江千少。他眼里闪烁的泪珠,令江千少内心微微一颤,以前,他只看见一些流落街头的穷人们嚎啕大哭过,没料到身为一国之君的慕容藏,此刻也显得软弱无助,象一个受到了委屈的孩子。
以臣之见,皇上不如学前人,流放一人以避祸。古书记载,重耳为了避祸,流亡出走!
慕容藏苦笑道,七弟现在在京城呼风唤雨,他能舍得离开这个温柔富贵乡吗?再说他没有重耳明智,重耳是主动避祸,他是主动挑战,向朕和龙儿挑战!他是一头好斗的狗,不咬到猎物他是不甘罢休的。
上官岛谨慎地道,皇上,要不先把睿王软禁起来!
慕容藏迷茫地摇摇头。他现在向朕和龙儿挑战,他必定有所防范。其实,接到密信的第一天,朕内心明白,那封信是伪造的,其意图是想扳倒大司马曹和,彻底架空龙儿。一旦龙儿被架空,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宫廷争斗,历来都是血腥残酷的,历来都是你死我活的,儒家倡导的所谓仁慈,不过是写在纸上而已!
江千少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