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却并不平静。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静寂,叫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但随后又有更多的惨叫声传来,汽车喇叭,警车鸣笛,救护车急救信号,整个城市顿时乱作一团。
严泽被王百合的电话吵醒,他本来是一把挂了的,但很快手机又开始急促地响了起来。严泽接通电话,只听王百合尖利的叫声瞬间传了过来:“小——小泽!!!!救我!!!!!”
严泽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女人又惹祸了!但他立刻听到那边王百合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肉体被撕裂和咀嚼的声音。
“小泽……妈——妈妈爱你……对……对不起……没有……对你……说……说……”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严泽睁大双眼,耳边的手机砰然落地。
“不要啊——!!!!!”
街道上的生物都纷纷看向这里。
“小泽?!怎么了!”严俊立刻敲响严泽的门,很快,严泽一米八的个头出现在门的另一边,门已经打开,但严泽整个人被蒙在一片阴影中,严俊的身体站在那片黑影下面显得更加佝偻了。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严泽的身上破土而出了。
“呆在家里,无论如何都不要开门!”
严泽脸色阴沉,几步冲出家门,手中握紧当日夏痕给的激光枪,一边开始拨打她的电话,只是电话刚通了一秒就被挂断。
耳边响起熟悉的低吼声,严泽眼前出现的是一幅人间炼狱图,他睁着的眼开始微微刺痛,本来隐形与人类互不干涉的丧尸都变成了真实的,灰暗的天空连月亮都见不到,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明的气味——腐尸的气味或者血腥气,再向前看,街道上便游离着成群的丧尸,衣衫破烂,面目全无,身体上只有一块一块的腐肉。
丧尸们有些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有些蹲在一起分食已死的人的尸体,寂静的夜没有一丝风,但丧尸咀嚼肉体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肉体与液体混合着的声音传入严泽的耳中,直直砸向他的心,霎时间只觉得天地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可言,这种感觉让他呕吐起来。
吼——
几个近处的丧尸听到响动开始向这边移动,严泽猛然回过神来,他扭头四顾,找到丧尸较少的地方,无声奔跑了过去,丧尸的移动速度极慢,而严泽已经注视躲避了许多天,所以逃跑工作十分到位。
严泽紧抿这嘴,一声不响的在尸海中穿行,他前进的方向没有丝毫迟疑,不用想,王百合一定是在零市最豪华的场所——这几天她都在与一个名头似乎很大的总裁来往,一来二去也知道了住址。
严泽跑了一阵,夏痕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声音急促,却一如既往的清晰精干:“严泽,我现在位于市中心,这里被丧尸袭击得最严重。看来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我现在没有太多时间,希望你保持开机状态随时联系。”接着,夏痕的声音和对面丧尸、警笛声都消失了。
严泽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街道上的景象不断在变换,但无一例外都是丧尸袭击人的景象,碰到还存活着的人严泽顺便就解决了袭击他们的丧尸,久而久之他也发现了丧尸的一些特点:
第一,丧尸们听觉发达,有障碍的方圆100米可以准确接收到任何响动;
第二,丧尸的触觉,味觉及各个感官没有作用;
第三,丧尸的行动极为缓慢,一般略有心理素质的人都可以逃避单个或多个丧尸的袭击;
第四,丧尸只有小脑受损才会停止活动。
夏痕的位置在市中心,他要去的地方也是市中心。
一边跑路,严泽的脑海中一直回放着过去的一切——
5岁时,王百合不让他跟着一起出门,不让他叫妈妈,因为美丽高雅的她追求的是名利与钱财。
7岁时,他带着小伙伴到家里玩,第一次被王百合打了一顿。
10岁时,班级同学都说自己是没有妈妈的孩子,经常被厉害的同学欺负。
13岁时,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每天擅自跑出去通宵打游戏,和老师顶嘴,拒绝叫家长的要求。
然后,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现在。
而严俊,更是遭人厌弃,几乎没有人知道王百合还有一个丈夫。
很快,严泽到了市中心,这里更加嘈杂与残酷,严泽此时已经完全麻木了,他的眼前血红的一片,警报声伴着婴儿的哭声,与尖叫声奏响了死亡交响曲。
这时候的夏痕同时打来了电话,她说道:“严泽,你来到了市中心?这里很危险!你呆在原地等我来找你!”
严泽还没说什么,她就已经挂了电话。
“谁听你的。”嘀咕了一句,严泽冲进了眼前的高档别墅。
本来极为高档奢华的别墅已经不复存在,破败的门后到处都是不堪入目的鲜血和内脏,墙上有着生前人们挣扎的抓痕,还有着几个没有意识随意游荡的丧尸。
严泽拿起电话来,拨打着王百合的手机,微弱的铃声响起来,严泽确定了王百合的位置。
他快速地冲了上去,却只见到一件已经破烂沾满血的吊带背心。
王百合难道真的已经——严泽不敢想下去,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四处寻找,妄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来证明王百合还没有死亡。
但是很快他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已经在别墅附近转了好几圈,依旧是没有任何发现,严泽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蹲在了地面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地上那件吊带。
这时他的眼睛开始微微刺痛起来,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不一会儿,很多景象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王百合交往的那个总裁脱掉了她的上衣,王百合一面娇笑着迎合,一只手却从背后掏出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金针!
她面目忽然变得十分狠厉,出手极快,金针从男人后脑突入,男人瞬间没了声息。
这时大门忽然被破开,佣人们尖叫四起,很快尖叫声戛然而止,大量的丧尸进来,王百合脸色阴沉,眉眼之间一片犀利,一改之前娇俏妩媚的姿态,她的手中又出现了几根一模一样的金针,纤手一挥,金针没入最近的几个丧尸脑中,那几个遇到袭击的丧尸立刻停止活动。
然而声音也吸引了更多的丧尸,王百合找到手机,眼睁睁地望着几个丧尸扑上来将那个男人分尸,她拨打了严泽的手机,一个丧尸循着彩铃声音扑上来,她惊恐地发出惨叫:“小泽——救我!!!”
这之后的画面,突然变得不清晰起来,过了两秒钟,清晰起来的画面上,只剩下几个分吃男人的丧尸,再无他物。
严泽无法确定王百合是不是活着,他已经麻木地接收了自己看到刚刚发生的事的能力。
因为这些都不重要。
他蹲在那里,时间围在他的身边,一切都是静止着,渺无声息……
======================源一流离=========================
没入夜时,流离都会做同一个梦。
梦中她有通天动地之能,她眼前是一片朦胧烟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很多时候她能感到自己在轻声叹息,这时周围会刮起一阵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不是她的语言,她却奇迹般的听懂了:“源一,你又在叹气了。”
她听到自己说:“是啊,世事的变迁非我所料能及,一切演变的太快了。”
那个声音说:“快吗?我不觉得,没有事物是真正彻底消失的,你看,它们明明还存在,只是换了种形态而已。”
她说:“没错,不久的将来这世界将迎来浩劫,但这只是历史的第一个轮回,只是一旦踏上这条路,便不可回头了。”
那声音说:“既然有生生不息的道理,那轮回多少次也会回归原样的。”
她说:“可能吧,我要给自己寻一个栖身之所,但当我离开时,我体内的【潘多拉】就会开启,不知道谁能捕捉那唯一一抹希望。”
那声音说:“你给世界一个希望,被某些人知道一定会让你痛苦万分的。”
她说:“好久没有尝过痛苦为何物了。而我仅能给予一个希望而已,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太过在意,我此次追寻希望而去,要失去大半法力掩盖天机,疾梗,到时候望你来唤醒我。”
流离这才明白,那个与她对话的叫做疾梗。
然而一阵风起,她只在一片冰天飞雪下落了混沌,再听不到任何事物……
但有什么东西,已经在缓缓解封了。
“流离,听得到吗!快集合了!”门被敲响,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来。
流离睁开眼,脑海中立刻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摇了摇头,速度极快地到了集合地点。
“流离,你来。”只能听到没有波动起伏的苍老之声,流离乖巧地走上前去。
“你可知,万物有灵?”当日长叹的老者此刻目光深邃,他问道。
流离摇了摇头。
“万物有灵,但是它们的灵被抽走。流离,老夫活过无数岁月,却看不透你的命运。如今世界面临浩劫,老夫希望你能活下去。”
流离慌乱的抬起头,她轻声问:“爷爷,你要赶流离走吗?”
“爷爷如何舍得?”老人慈爱地抚摸着流离的长发,“你虽然在这边待得时间长,但爷爷感受得到你并无停留之心,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小东西跟着你,你修为长进了,应该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它应该能让你明白你该如何走。”
“爷爷……”流离晶莹剔透的双眼盈满了眼泪。
“老夫与强敌大战一场早就气数将尽,早些安排后事,爷爷如今最担心的就是你了,你那几个大哥死的死,重伤的重伤,我竹林阁已经没有存在的能力了,只希望你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爷爷,流离永远都是竹林阁的人!”流离的眼泪滴落下来,那晶莹的水珠周围竟然出现了细小的气流,落到地面上,竟然使地面冻结了一些。
老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再看那流离的双眼,里面竟是包罗万象,似乎有着千千万万个世界,他仿佛进入了无底黑洞一般,沦陷在内,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一丝明悟越上心头,老人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黑血来。
“爷爷!”流离被吓了一跳。
“不碍事了。”老人笑着拍了拍流离,他暗暗查看了自己的伤势,却发现已经在恢复了,这不由得让他惊奇万分,本以为已经回天乏术,竟然因为看到流离的双眼,突破,并且伤势减轻!
“看来,老天还不是特别想要收我的命。”老人笑呵呵地看着流离,但她的那双明眸,他却下意识地避开了。
疾梗在人群中默默穿行,它被老人收了进来,却被限制了自由。
它看到流离在老人面前,还看到了流离落泪。
“源一乃水之本源,落泪会损耗她的法力,糊涂糊涂!”疾梗速度微微快了许多,但气流到不足老人三米处就消失不见了。
“流离,以后不要轻易落泪,知道了吗?”老人听懂了疾梗的语言,他眼底闪过一丝惊骇,凝重地告诫道。
“嗯。”流离毫无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了,”老人在流离地搀扶下站了起来,他一双眼扫视下方众人,说道:“诸位,如今我竹林阁遭到重击,气数已尽,你们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从此以后再没竹林阁!”
“阁主,这怎么行!我们跟了你几十年了,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就是阿,阁主,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有照应!”
“阁主——”
“不必多说!老夫意已决,从此以后我竹海便隐于市做个普通的老人,你们也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可不要被那丧尸伤害了。乱世之中,单独行动成活几率才大啊。”
“聚在一块才活的几率大吧?!”
竹海却转身在流离的搀扶下离去了,疾梗远远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