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咻——
寒风卷起寒冰碎屑穿过年久形成的冰窟,风声尖利凄绝,在这冰天雪地之间回荡。
这是一处悬浮在空中的庞大冰谷,绵延上千里,没人知道它是如何形成的,也没人知道它如何悬浮在空中,甚至近千年来都没有人踏足此地。
偌大的冰谷中只有晶莹剔透的冰和狂暴游荡的疾风,不知过了多久,冰谷孕育出两个奇特的生命,它们一个叫疾梗,一个叫源一。
时光赋予万物以灵,同时给予它们特殊的能力,使得所有事物都有它们存在的价值,而冰谷内有着与时光同样的能力,它的存在神秘莫测。
日日夜夜不曾停息,穿梭于天地之间的便是疾梗,三万年前它不过是一缕细小的气流,无意间闯入冰谷,一万年后便形成了自己的灵,而源一,则是冰谷之源。
疾梗游离在冰谷之间,卷着冰屑环绕各边,一丝破裂出现在冰山一角,疾梗停了下来。
源一:“疾梗,我看到了。”
疾梗:“什么?”
源一:“死亡,更替,一切都从头开始。”
疾梗:“我听不懂,你说的太深奥了。”
源一:“你当然不懂,你只是一缕细小的气流,而我早就存在上亿年。”
疾梗:“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你要消失了。”
源一:“不是消失,而是化作本源归一,我从万物源生而来,就是为了以后归于一,所以我叫源一。我知道你听不懂,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希望在失去了冰谷的束缚,你能够将你所看到听到的一切带去尘世。”
疾梗:“好,我听不懂,但是带话还是能做到的。源一,你会去哪里?”
源一:“我也不知道,在这里我看过太多起伏不定,太多轮回百转,我从一块小小的冰屑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让我不得不相信一件事。”
疾梗:“什么事?”
源一:“万物的循环同源不同质,更换是早晚的事。”
疾梗:“这我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但我相信一切有始有终,终极便是起源,源一,你一定会回来的,这是我的直觉。”
源一:“疾梗,看透未来的本事我比不得你,也许我真的会回来,但我还是不是我,那就不一定了。”
疾梗:“我看到一段轮回中会出现一个异常,也许结果会不一样。”
源一:“我明白了,这源,这质,终究又会被编排在一起,天道无常,我不敢妄加猜测,你走吧,我要凝神为自己寻个好的归宿了。”
疾梗怒吼一声,顿时整个冰谷冰屑翻飞,狂风大作,疾梗又在不眠不休地穿梭着……
过了一千年,一只飞鸟无意中闯进了冰谷,疾梗放慢速度,在飞鸟耳边重复着源一的话。
飞鸟听不懂疾梗的话,它张皇失措,在冰谷间四处乱飞,最终被冰冻在晶莹的冰面上。
又过了一千年,一架飞机闯了进来,疾梗看着数十个人类昏睡在封闭的容器中,疾梗破不开坚实的容器,它怒吼着一遍又一遍重复源一的话。
三十年后,人们都醒了过来,疾梗将他们送出了冰谷。
又是五百年后,在疾梗的咆哮声中,源一庞大的身躯在风中慢慢龟裂。
源一:“疾梗,我已经准备好了。”
疾梗:“我知道,你的修为正在削弱。”
源一:“我正在封印我的能力,来世我会进入人间轮回,这是我此后的归宿。疾梗,你很快就会自由了,我不会收走你的灵,因为我还要你来唤醒我的意识,你也要不断传递我的话,让世间更多的生命知道这件事。我的时间不多了,当我的身体消散时,就是我入世之时,我需要入世寻找那一个你说的异常,也许最终结果会不同,但是我低估了自己对这里的留恋,所以我一定会回来。”
疾梗默默地卷起片片冰屑,风声凄绝,在空中久久回荡。
源一的身体化作无形的光点,不断向着更高处升去,它遵循诺言,保留了疾梗的灵,而自己则逐渐瓦解。
疾梗停了下来,似乎有些困惑地感应着那无形的光点,冥冥中它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直过了十天,源一所化的光点才全部消失,疾梗知道源一入世了。
从此冰谷不复存在。
疾梗化作了世间唯一有灵的孤风,它日夜不停,在万物之间留下一串一串的话,它的身影在世间游荡,没有时间,没有想法……
疾梗日日夜夜寻找着源一,但是没有任何目标,它看那人间的水,人间的山,人间的风云雷电,就是没有看到源一化作的轮回。
有时候疾梗会想,源一是否成功了呢?它已经不眠不休寻找了几千年,还是没有找到源一。
但是有一天,它终于在一个小山村中找到了它要找的源一。
那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看起来还不足十岁,小女孩浑身脏兮兮的,穿着一层单薄的麻布衣裳,瘦弱的肩膀在风中颤抖。
小女孩的脸被污垢染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但就是这样一个脏乱的小孩,却有一双晶莹剔透的双眼,在这双眼睛下,似乎一切都会回归到最本源的事物一样。
疾梗一瞬间就确定这个小女孩就是源一,因为只有源一,才有那九天玄冰般彻骨清冷的目光。
疾梗轻柔地围绕在这个小女孩的身旁,小女孩此时正抓着一块冷硬的馒头,一步一步走着,她敛着眉头,垂着眼睛,闷头走路。
疾梗轻轻唤着:“源一——源一——”
小女孩似有所感,她疑惑的四处看一看,但很快就又低下头去默默赶路了。
她来到一个破败的房子下,伸出满是伤痕的小手费力推开门,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妈妈,我回来了!”
“流离这么快就回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妇人从里面走出来,她比小女孩还要瘦弱,一双眼睛满是沧桑,深深掩盖着疲惫和悲凉。
“嗯,妈妈,快看!我找到一块馒头,流离是不是很厉害!”源一,不,现在该叫流离,邀功一般将手中的馒头递过去,她睁大冰凉清澈的双眼,倒映着妇人疲惫的一生……
“流离乖。”妇人并没有回答流离的话,而是拍了拍她的头,勉强笑了一下,跛着脚走出门外——这个妇人是个跛脚。
“妈妈,你在看什么?”流离疑惑的看着母亲瘦削的肩膀。
“……”妇人望着远方,神经质一般喃喃自语,流离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但疾梗却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疾梗怒吼一声,整个小山村开始狂风呼啸,伴随着妇人悲凉的叫声。
“流离……不要啊!!!!!!”
小流离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一大群村子里的男人们抓了起来,她奋力挣扎,还是没能挣脱,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活活打死,直到死的时候还伸出手对着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卖多少钱?”一个男人唾了一口唾沫在小流离身上,拎了拎她弱不禁风的小身体。
“谁知道了,再少的钱也是钱,走吧!”另一个男人说道。
流离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泣,她一双晶莹剔透的双眼中映射着几个男人的罪行……
疾梗跟随着流离,看着她被几个人辗转贩卖,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她有时会遭受打骂,有时会遇到好一点的人,她没有尝试逃跑,而是默默接受了自己遇到的一切,只是那清冷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疾梗看不懂那一丝神情,却能感到来自小女孩流离身上散发出的孤寂。
它日日夜夜伴随着流离辗转,当流离遭到毒打,它就疯狂地撞击周围的空气,形成庞大的气流,当流离遇到好人,它就轻柔地跟随着那个人,直到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这样又过了两年,流离被送了出去,她又被卖到一个大户人家里。
疾梗想要跟着流离进去,却被莫名其妙挡了出来,它怒吼着想要破开无形的屏障,却没有丝毫办法。
“哼!”
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哼一声,疾梗顿时停了下来。
它默默地围绕着流离身处的巨大建筑,它的身体撞在屏障之上发出凄惨的叫声。
流离在里面遭遇了什么呢?疾梗总是在想,但是它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无法进去。
时间依旧,它开始游荡在建筑周围,重复着当初源一的话,一遍又一遍。
但是风的语言,世间几人能懂?
没有人听到那建筑里一声满是沧桑的长叹,一双睿智无双的眼穿透了时间,穿透了空间,望向遥遥的混沌。
这个老者站在那里,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他存在的痕迹,老人喃喃道:“乱世将至啊——”
这次,疾梗等了三年,仍然没有等到流离出现,却等来了一大帮实力强大的人。
那些人来意不善,疾梗发现了什么,它开始疯狂地撞击着屏障,怒吼着卷起漫天沙尘。
一个为首的男人轻轻咦了一声,“这风真是有意思,没想到毫无意识的身体也能修炼,看来真如老祖宗所说,这个世界要大变样了。”
“少主,那我们还要不要?”另一个年轻人小心地问道。
男人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
于是,疾梗看到了男人带着的人和建筑里出现的人战在一块,强大的攻击让它都无法保持自己的形态。
这个时候,它终于再次看到了流离。
流离在三年的时间整个人大变样,身着冰蓝色长裙,皮肤光滑细腻,散发出晶莹的光泽,她显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冰肌玉骨的少女。
她的长发柔顺亮丽,被拢在一块,一直长达腰际,那双变幻莫测的双眼,如今更是迷蒙如雾,又清凉如水。
疾梗费力地来到她身边,开始慢慢地唤着:“源一,源一,你能听到吗?我是疾梗。”
这次流离更加疑惑,她自语着:“真是奇怪,为什么我总是感到有特殊的东西跟着我呢?它似乎在说话,但是我听不懂。”
疾梗这次明白了,是建筑中那个强大的存在让她进行了修炼,如今她有了一些修为,自然能够感到它的存在。
双方仍旧在大战,弱小实力的人都化为了血水,天地间随着疾梗的悲号飘起了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