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食品厂办公室里，鲁大民志满意得的来回踱步，对于二厂的未来他已是踌躇满志。他问生产科长丁援朝：“第一次发出去了多少件？”
“四百三。去往长泽县的货车也联络好了，平安市的批发商赵刚打来电话，说最少要一千件。”
鲁大民点点头：“嗯。最快什么时候能装车？”
“下午。”
鲁大民想了想：“下午先装一千件，送货车傍晚才走，我让车间连班干，这七天七夜还能生产一千八百件。先往平安市赵刚那里发一千，剩下的留给长泽H县城，再干出来，才发其他开发的地方。主要是长泽县，修杰截了咱的客商，一口酥在长泽县卖得也不错。咱不仅要把他赶出县城，干脆一块儿把他从长泽县轰出来。”
“没问题厂长，这三厂呀很快要没活路了。”丁援朝应诺，随后不忘给老刘请功：“厂长，这都多亏了人家会计老刘，这回老刘可给咱二厂立了大功了。”
鲁大民点点头：“嗯。我们要是干挺了三厂，就能搂草打兔子连带着一厂赵俊把他的市场也给抢了，咱们的生产能力也能扩大两倍间接就控制了这一带的高档食品市场。咱现在连让利带打广告，多少赔点儿钱。等咱稳住了神，咱得合合成本，看着修杰的三厂死挺了，立刻涨价。丁科长，这事你先着手谋划着。”
修杰气呼呼的进了办公室，杜江涛已经坐在那里，拿着生产报表，准备让修杰签字。他见修杰面有怒气，忙站起来问：“修杰，谁气着你了？”
修杰摸过烟来点上：“东街供销社。他娘的，二厂的新货今天刚上市，他就敢对我横鼻子竖眼。二十件让我多给他三件，你说气人不气人？东街老刘，****！告诉老周，以后这个店再来提货，一件不让。”
杜江涛自知负责的配方管理失误造成差错，小心应着。他先把手里的报表放下，拿过桌上另一张纸朝修杰跟前送。修杰把眼一瞪：“让我看什么？什么事直接说。”
杜江涛咽口唾沫，委屈的看看修杰“县面粉厂打来电话，咱订的那一百吨白面他不能履约了。”
修杰腾的跳起来：“什么？不能履约？好啊，让他赔违约金。”
杜江涛看了一下那张纸：“他们不同意赔违约金，只同意月底时交付三十吨。”
“噢？”修杰感到意外，下意识的把纸夺过来，然后又扔给杜江涛，“他这是为什么？”
杜江涛胆怯：“他这是……他……”
修杰头上的筋蹦起来：“说！你看你这熊样！”
杜江涛心一横：“白面全让鲁大民买下了，咱再想要，只能等从粮库里给面粉厂下一个月的配额。修杰，这……这全怨我。”
修杰气得吸冷气：“鲁大民这是想挤死我，一边用咱的配方生产上市，一边又不让咱开工。这也忒绝了吧？”说着向杜江涛跟前走了走，杜江涛随之后退。“杜江涛，你这就去县面粉厂取回订金。给他们厂长说，我们和他没有下次合作了。”
杜江涛忙答应：“修杰，都是我……”
修杰喝了口水：“不管是你不是你，和赵俊，鲁大民这一战早晚躲不了。这干买卖，一山二虎的事儿常有。咱要是无声无息小打小闹的这么干，他赵俊和鲁大民兴许还能容下咱；可咱要是想干大，他们会想方设法的给咱下蛆。现在不下，早晚也得下。不过我这里是只接受光明正大的挑战，谁要想给我下毒手恐怕苦果就得自己尝。只是没想到，鲁大民看着面善，心却这么毒，一计接一计。”
杜江涛连连点头：“是，是。商业竞争的残酷性历来如此。”
修杰鼻子里出着冷气：“哼，姓鲁的，哼哼！”
杜江涛抬眼看着修杰蜡黄的脸，小声说：“修杰，你可别气着。”
修杰依然看着窗外：“哼哼！鲁大民，不让你知道你修爷的厉害还真以为我是泥捏的。”
杜江涛垂手而立。
修杰说：“你去把周文涛找来，我有事找他。”
杜江涛总算解放了，放下报纸小心翼翼的去了。
修杰把那张纸拿起来：“面粉厂，你也跟着起哄。”
东街供销社门前，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二厂新品，八折狂减，只限三天，良机莫失”的大牌子有一人多高，红纸黑字，十分抢眼。许多人举着太后口口酥从人群里挤出来。
鲁大民坐在办公室里开心的笑着。嘴里叼着香烟，手里抓着两个油核桃转来转去，自我感觉离老大只有一步之遥。
丁援朝拿着账单站在鲁大民的办公桌前：“厂长，咱连让利带减价，修杰二厂怕是撑不了几天了。今天我让人出去问了问，这五天，三厂一口酥基本上是没卖。”
鲁大民点点头：“他就是卖，也无白面可做了。自从他来了县城，我就觉得不踏实，可一直没找到好办法。丁科长，咱这些天发到外面的货总共有多少？”
丁科长扶扶架在鼻梁上的小眼镜：“细账在这儿。”说着掀动刚从库房核对的出入库D县城内糖酒公司二百件，四个供销社四百件。长泽县糖酒公司二百件。平安市二百件，加上装车待发的一千六百件共两千六百件，赵刚还来电话要货。”
鲁大民沉吟，然后说：“你回电报告诉他，先不发了，减价到此为止。先卖完这些再说，反正三厂的面粉顶不上去。等他们卖完了，第一步，恢复原价，第二步咱就该涨点价了。丁科长，你这两天也琢磨琢磨，看看涨多少比较合适。”
丁科长答应着要走，鲁大民又叫住他：“告诉门房，千万不能放修杰进来。我绝了他的后路，他肯定急。年轻人脾气又急，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干脆给门房再派一两个人给我守着门口。”
三厂生产科的每一个人都成了嫌疑犯，一个个走路的时候都低着头，唯恐对上哪个工人的眼神，白白被人鄙视一番。要知道，因为他们的缘故。三厂职工的奖金人均下调了一百。现在，所有工人的怒火都冲着他们来了。
“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终于忍不住压力的杜江涛，冲进生产科副主任办公室，拍着桌子，质问袁在亮，“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值得你这样做，出卖公司。出卖人格？”
“说什么呢你？你这是污蔑！”袁在亮愤愤的说，“那个配方又不是我一个人能接触到，凭什么就说我？”
“你！”听出袁在亮话里的意思。杜江涛差点气疯了，咆哮着说，“你等着，别被我查出来，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这时，杜江涛才发现，袁在亮屋里竟然还坐着一个带着黑墨镜男人。家丑不可外传，他立即闭上嘴巴。愤愤的离开了。
“看来，你做得不高明啊！这么快就被人给怀疑了。”
男人翘起二郎腿，袁在亮连看都不看，冷冷的说：“那钥匙只有我们俩有，他不怀疑我就怪了。”
“呵呵。你不用担心，整个第三食品厂，就我这个化妆技术在你办公室你不是也没认出来吗？，你不说，谁能认识我是谁？我来这里，只不过是对你们感到好奇而已，想知道你们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能搞出这么火的产品来。对了，这几个月的礼品一口酥的销量过三百万了吧？太让人羡慕了！我也知道。送礼人的钱好挣，只是没想会这样火爆。”
“哼，要没你们搅局的话，估计会达到五百万。你们自己没挣几个钱，反而把我们的生意给搅了。告诉你，要被我们厂长知道是你干的，你就等着当太监吧。”
已经准备升任副厂长的会计老刘丝毫不在意袁在亮赌气性的威胁，微笑着说：“那是站在你的角度上看的。站在修杰的角度上，给他一百个胆儿他也不敢碰我一下的。我的后面黑的有妻舅董烙铁，表弟高老虎，白的我堂哥是县公安局副局长，就是现在告诉他，他也不敢碰我的。”
虽然话说得有些大但确实是事实。袁在亮心中不忿，但隐约间也觉得这老刘人敢这么嚣张，肯定有嚣张的本钱。只是，一想到会计老刘用隐私来威胁自己，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会计老刘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电话，是袁在亮从来就没见过的电话，比邮电局里卖的秀气多了。
“刘会计，出大事了，那些口口酥全长绿毛了！”
“胡说！咱们不是刚生产出来，离保质期还有两个月吗。”
“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回来”没等老刘再说什么，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会计老刘戴着假胡子的脸庞突然变得有些狰狞，“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用同样的配方生产的一口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会计老刘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淡定从容了，眼睛喷火，焦虑的神情溢于言表，“说！不然我不客气了！”
“我怎么知道！”袁在亮愤愤的吼道，“配方给你了，你们也做了生产试验，一点问题也没有！现在出事了，竟然埋怨起我来了！告诉你，王八蛋！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再这样，当心老子和你拼了！”
“难道是….”
没理会袁在亮的咆哮，会计老刘突然想起来，从三厂搞来的一口酥配方中，提到一种叫野薃汁的东西。而第二食品厂的所有人，找遍了词典，也没现这种野薃汁是什么东西。问袁在亮，他只说这是一种草药香料，是副厂长杜江涛搞到的，他不清楚那种东西，但知道销售这种草的公司。
会计老刘联系了这个公司，得知这种草药香料非常贵。这也坚定了他相信这种香料的信心。何况，做临床试验的时候，一口酥的效果非常好，吃了以后，看不出任何的不适来。没想到，竟然出大问题了。
“这野薃汁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计老刘冷冷的说，“我怎么觉得，这里边有阴谋，是不是你和那个小混蛋合谋骗了我？”
“陷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心虚也罢了，还得讹我？”袁在亮愤愤的说，“我们三厂也是从那里买的原材料，生产工艺和流程我都拍下照片给你了，绝不会有假的。至于你的产品有问题，你应该从内部找原因！”
“难道是工厂里的生产流程有问题？还是有人使坏？”会计老刘开始疑神疑鬼了，决定先回去查清楚，再和袁在亮算账。
“我先回去了，你，给我弄点你们使用的野薃汁来。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弄来！”
袁在亮一个人坐在那里，愤愤的说，“王八蛋，我就是给你野薃汁你的配方里还差一味关键配料，不坏才怪呢，你生产了上百万元的产品，这下子积压了，看你咋处理？”
二厂办公室里的灯全开了，刚把电话摔掉的鲁大民的脸上油汗相混，泛着不祥的光亮。鲁大民眼前是退回来的口口酥，打开一盒上面绿茸茸的一层绒毛。管技术的李山蓬站在那里，擦着汗，拿着口口酥找不到原因，又不知如何是好。鲁大民坐在椅子里发愣，像是中了邪。
李山蓬还是纳闷：“这不可能呀！方子没问题，从烤炉出来口感香甜，和三厂的一口酥没有区别！怎么老百姓买回家，一开包装里面就长绿毛了呢？怪事，怪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