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土是一片不知何时形成,亦不知方圆的大陆。
无尽岁月前的夜晚,三颗火球从天而降,划破黑暗中的天际,照亮了整个大陆。坠落的轰鸣声,惊醒了所有灵智未开化的生灵。
无尽岁月后,三大帝国从在大陆崛起,纷争不断,战乱连年不息。
以命符为力量之源,占据中部以及东部海岸的强大帝国,引用神土之名,号称神国。占据南部以及东南等莽莽山川的驭兽师帝国,以兽灵为力量,充满野性。
这两大帝国,虽然使用的力量不同,却都是人族的帝国。而占据了西南乃至整个西部的大妖国,举国皆为妖,主变幻之法。
这三大帝国从形成之时,便一直频频发生战斗。祖祖辈辈用鲜血积攒下来的仇敌恨意经过漫长岁月的累积,已经成为他们骨子里的一部分。
但这已不知为何发起的战争永远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神国历千年,现任帝君方宇忽然号召,停止战争,要为历战千年的大陆带来和平!
虽不知为何故,但方宇这一号召却得来了其他两国帝王的赞同,三大帝国经过千年的争斗,终于改用和平的方法来解决事情。
神国历一千零一十六年,三大帝国的努力初见成效,边境虽然依然有小冲突,但是大规模的战争已经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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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国南部和驭兽师帝国接壤的边境,有着一个小镇。因为是帝国最偏远也是前往驭兽师帝国的最后一个镇,所以得名偏尾镇。
十六年之前,偏尾镇是受到战乱第一个波及的城镇。永远充满混乱,永远得不到良好的发展。而现在,经过十六年的发展,偏尾镇已经初具规模,渐渐有了一个城镇的模样。
偏尾镇面向驭兽师帝国的城墙外,是一片被两道山川夹在中间的平川。千年来,这片平川见证了无数战斗的场面,浸染了无数先辈的骨血,偏偏到了现在和平的时候,这平川的草却生长得格外的茂盛。
在平川的尽头,是在偏尾镇土墙上肉眼可见的神国第一道关卡,狼口关。
狼口关处于两道山川的夹口处,因形似狼口,故而得名狼口关。换做以往,这片地区长年会有重兵驻守。现如今,只有百人在内,负责狼口关的正常运作,早已不复当年战马嘶啸,战鼓通天的景象。
带领这百人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将。他是在战争中存活下来的人,所以即便到了和平年代,依然保持着警惕,十六年来,每一天都要自己站在狼口关的城墙之上,时刻关注着狼口关外的动静。
狼口关外,是辽阔的荒原地带,遍地是枯黄的野草,和关内的景象截然不同。
时值中午,只见荒原的尽头出现了一支队伍。队伍很小,只有一辆马车和几个随从。
看到这一幕,老将的双眼微眯半分,想到了从帝都出发,经过这里前往驭兽师帝国的使团。那时候看到这寥寥几人的使团,他还曾经心生质疑,但是当对方亮明身份后,他却觉得这个使团太过于隆重。因为坐在马车里的人,是符师中至高无上的神师!
神师,代表的是神国最尊贵的至强力量!
“算起来,已经过了一个月。”
老将默默小声说了这一句,清楚的计算着使团从这里离开的时间。
想到无数先辈的血骨深埋之后,却是帝君一句号召就改变的格局,老将扶着斑驳破旧的城墙不免觉得有些感慨起来。
十六年,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不多时,使团来到了关口外。老将在城墙上看着一名士兵上前确认身份,而后恭恭敬敬放行,不免在心中猜测这一次使团出使驭兽师帝国得到了怎样的结果。
而那辆朴素无华的马车,以及三名穿着简单的随从,就这么的穿过了狼口关,从一片枯黄的荒原进入了遍地绿草的平川内,朝着帝国最后的一座城镇偏尾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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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尾镇内,此时的镇中央小小的广场热闹非凡。因为今天,画符师终于来到了他们的镇上。这是今年开年以来,画符师第一次到来。
画符师,是符师中特别的一种。他们可以提笔,替那些未画过命符的人画下命符。命符一成,便可以知道此人是否拥有成为符师的能力。
如果可以成为符师,那么便步入了一条尊贵的修行之路,以后前途无量,是所有人都想步入的路途。但是千人中,有一人,已经算是万幸。
如果不能成为符师,那么就会显现其他的能力。或成为一名武者,他日可成为一名武将。或可以掌握某种元素,成为一名灵师。
总之,命符一成,基本断定了一个人这辈子该做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而这道命符,只有符师中特别的画符师可以画下!可想而已,画符师又是符师中如何稀少而尊贵的存在。
所以今日,画符师的到来才会让小镇变得异常的热闹。
今年,偏尾镇达到十六束发之龄的少年足有二十几个,是近年来最多之数。若是换做以往,有十个已经算是稀有。因为往往很多孩子没有达到可以画符的束发之龄,就死在了战乱中。这或许,就是和平带来的日渐繁荣与好处。
在广场中,人群将一名身披长袍的年轻画符师围在了中央。当然,这里面留了足够宽敞的地方,二十几个小孩排着队,依次等着画符师完成前一人。
画符师画符的过程看起来很简单,只需要一指点在少年额头数秒,便可以洞彻他们的天命,然后用画符师的符笔在胸膛画下命符。而画下的命符有简单有复杂,所以整个过程需要的时间长短不一。符笔勾勒是没有任何笔迹,只有画完后,亮起光华后内敛入体,才算真正完成。
在这二十几人中,有一个是和其他人显得有些不一样的少年,他衣着老旧,甚至有些破洞,胸前挂着一个破旧的白玉佩。左边的袖子,折起了半个。干净的脸庞,是不同于其他兴奋的少年那般,略显沉稳。只是这沉稳只是表象,他眼底依然清晰可见和他人一样的激动。
而在这二十几人中,他排在算中间,但是前后的少年都离他隔着两个身位,各自成群,并未有人与他说话。所以在互相激动说话的人群中,他身旁空出的两个身位形成了一个空圈,这使得他有些另类。
但是他毫不在意,干净的脸庞不算英俊,但是却始终有着不同于其他少年的平静。
不多时,队伍排到了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人群的谈论声停顿了片刻。等到议论声再起,依稀可以听到其中混合了“驭兽师的杂种”“被丢弃的祸星”。
那在他身后的少年,更是有人直接耻笑:“长安,原来你也来了,我们刚刚都没有看到你哟!”
感受到了这些,这个名叫长安的少年眼底的激动终于熄灭,眼中的亮光也暗淡了半分。
这年轻的画符师似乎也看不下去,挥手止住了人群的议论。他一直负责为帝国偏南地区包括偏尾镇在内的各个城镇的束发少年画符,长年游走在固定的区域,所以多多少少听过偏尾镇李老头捡了一个驭兽师帝国弃婴的故事。
是弃婴倒是确定,至于是神国还是驭兽师帝国倒是没有人知道。
止住了人群的话语,年轻的画符师温和的说道:“长安,我听说过你。我们画符师可以洞彻天命,你已经到了束发之龄,我可以看出你是不是神国子民。”
这句话,似乎是对长安说,但又像对着所有人说。
长安用力的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些什么。倒是周围的人脸色显出了些许异常,似乎在为万一长安真的是神国子民他们如此对待他而羞愧。
没有太多的话语,画符师一指点在了长安的额头,开始洞彻长安的天命。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画符师开口。然而,不足三秒,年轻的画符师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点在长安头上的手指像触电一般收了回去。
看到这样的一幕异状,周围的人脸色也变得惊讶起来,这是长久以来,他们从未遇到过的事情。围观的人这下真的完全安静下来,等着画符师开口。
但是那些少年却没有了他们的心性和等待,看到这一幕,直接有人耻笑:“长安,看到没有,你肯定就是驭兽师的杂种!”
然后是少年们大声放肆的哄笑,唾骂。虽然两国现在已经趋于和平,但是依然还带着那一份敌视。即便过了十六年,依然没有消除完。
那名为长安的少年,眼中的光亮完全暗淡,拳头紧紧的握起,又无力的松开了。他虽然是弃婴,但是一直生活在神国,把他捡回来的李老头也告诉他他是神国的子民。所以从小到大,他都相信自己是神国的子民。只是现在画符师的这种反应,似乎已经说明了什么问题。
“长安,你是我们神国的子民!”
刚刚失神的画符师像是才回过神,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少年的哄笑曳然而止,围观的成年人先是一惊,而后脸色表现出了羞愧。长安却是一怔,愣住了。
“只是······”画符师欲言又止,还有话没有说完。
长安像是才听到画符师刚刚说的话,咧开嘴笑了问:“只是什么?”
年轻的画符师看到少年脸上露出的清澈笑容,心中犹豫了一下是否说出接下来的话。但只是下一秒,他就开了口:“只是,你的命途坎坷,被一片黑暗笼罩,我无法洞彻你的天命!自然,无法替你画下属于你的命符。我能看出的,仅仅只是你是神国的子民!”
人群一下子又炸开了,这是千百年来从未听说过的事情,画符师无法洞彻天命!
长安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他才刚刚欣喜自己神国子民的身份被确定,这又算什么?无法画下命符?
他低下了头,站在原地不知道道该作何反应。过了好一会,他转身离去。他没有大声质问为什么,表现的是不同于同龄人的沉稳。
人群让出了道,这是以往没有过的事情,只因为不管如何,画符师都确定了他神国子民的身份,是他们的同胞!
长安在广场边缘的石椅坐了下来,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人群重新开始了议论,这一次,是关于无法洞彻天命的事情。人群中,年轻的画符师看着长安走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法洞彻天命,无法画符,这是他从未遇过,从未听闻的事情!
偏偏今日,让他遇到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议论声不止,排着队等画符的少年不时望向长安,脸上或多或少显示出了羞愧。至于已经画完符的少年,只是远远看着,想要上前示好,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哇,是一名水灵师!”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目光被这个消息吸引了过去。灵师和武者虽然比不上符师,但是却也是符师之下普遍力量强大的存在,前途同样不可估量。偏尾镇能够出现一个灵师,是整个镇子的福气。
没有人再注意长安,相比于长年积累下来的欺压带来的愧疚,灵师带来的欣喜显得更为重要一些。甚至于长安为什么不能画符,都没有太多人在意。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事情,是画符师的事情。而灵师,是整个镇子的事。
坐在远处角落石椅上的长安,在人群热闹起来的时候,忽然将头埋进了膝盖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