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不好。”
梁无为面不作色，如同实诚心生的在说。
莫凡闻言，也不做反应，他缓缓爬起身子，拍打几下简陋的衣子，又摸过一边的破烂布鞋，默默穿上。
“看你这模样，似乎已经知道了，”看着少年的动作，那每个动作中夹杂的死寂，梁无为青面如昔，似诉平常，“我原先还不知晓该如何同你说才能让你相信呢。”
“毕竟，死而复生，对于你来说太过陌生了吧。”
莫凡抬首，静静地看着梁无为，目光无焦点，却散发着致命的气息，如蛇如蟒，威胁气息。
后者仿若无觉，还在淡淡继续着：“这可不像你了，我还记得呢，那一日，我在泥壤中找到了你，那时的你虽然也是一样的一声不吭，一样的陷入绝境，可那时，我还能从你的眼中察觉到，那一点点渴望自由的意愿，一个在这种地方呆了一年，屡次逃离却又屡次被抓回，然后受了责罚后还能有精神，有意志来谋划下一次的逃离，这样的人，我可是很感兴趣呢。”
梁无为说到这，有与沉默看着他的莫凡对视一眼，倏地转头，“看来我来错了！”
脚步嗒嗒，徐徐而下，就在梁无为提起的右脚将要迈出门槛之际，身后少年的声音令其一顿，然后便是止住了。
“你也有点不像原先的你了，话这么多？”
朝霞射下，紫气腾腾，如雾般絮絮霞芒透过屋顶的破瓦残骸渗进屋内，如添蜃景。
梁无为回首，看着对面斑驳紫带的少年，仿佛永远不会动容的木讷脸庞却有了一丝的神色转换。
“是啊，”他怪怪地笑道，“我也有些变了呢。”
感言深切，发自肺腑。但莫凡却是毫不动容，他冷着声调发问：“说吧，你是为什么目的而来的。”
梁无为一贯在人前一副木头表情，情绪不显，但对着黑黝黝的少年却好像变了个人似得，他听到发问，没有作答，只是反口问道：“你猜？”
莫凡无言语塞，几乎在怀疑面前这人是否真是那个在逃亡途中逼迫得自己难以喘息的男子。
“是为了宋青的事吗？”话毕，莫凡见对方一副难以捉摸的样子，于是改口：“那么，是为了刘若昌？”
梁无为面不改色，但还是摇了摇头。
见对方一副老翁钓鱼模样，莫凡心有不耐，双眉也微微皱起，他忽的叹息，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力，你找我与你一起对付姜云虎，未免思虑太不够周全了。”
话落，梁无为颊上笑意渐渐浅了，他的双目也涌起了莫名的意味。
“我倒真是小瞧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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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散去，华露凝芸，供天门北部矿区一片红火气氛。黄岩环壁，小道通衢，密密麻麻地岩洞外，到处是光着膊子的身影。
某处洞口处，蓝光闪动，然后莫凡便感觉身前阻力消失，一踏而入，进了自己所属的矿洞。
来到昨日的地方，拘灵盒依旧平整地摆在地上，一旁的小铲黄泥叠叠，锐气全失。
莫凡蹲下身来，打开拘灵盒，检查一番，知道无异，然后合上，他随手拾起小铲，随便找了处岩壁，一刬而下。
其目光跳动，注力涣散，已是熟能生巧般转移心神，如同以往的每一次般，默默地去想其他的什么了。
当啷！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莫凡双手猛地一震，虎口发麻，他从沉思中醒来，看见岩壁之上出现了荧光丝丝的菱角，不由无语。
按照往常，他一天也不见得能挖到一块灵石，而近日，这才一两个时辰，就一寻获了一块，可见运气这东西，真是不可捉摸的。
莫凡是矿区奴力，他有月底必须上交的灵石下限，一个月是三百块，品质必须成品以上，若是杂品，则十块代一块一品灵石，同理，一块二品灵石可当做十块一块灵石的量，一块三品灵石可替换十块二品灵石，也就是说，像莫凡这样的奴力，只要寻到三十块二品灵石便能交代的过去了，如若采到的是三品灵石，那仅仅只需要三块够了。
而对于三品以上的灵石，则又是另一个转换法则了，供天门所属的矿区是一处五品矿，也就是说最多只能采集五品灵石，而这五品灵石几乎是难以得见的，整个矿区最多也就上百而已，而分到北部矿区的量，照理来说更是少得可怜。
至少从莫凡来这的一年之中，就没听闻有人发现过五品灵石，于是乎，四品灵石便是矿区中分量最重的资源了。
按照矿区的规则，一块四品灵石，便可换一万的一品灵石，一百三品灵石。
而无论是谁，只要能寻获一块四品灵石，都能得到很大的一笔奖赏，如莫凡这般的奴力，若是寻到十块左右的量，甚至可以解除身上的奴印，回归自由。
回归自由吗？莫凡回过神来，愣愣望着岩壁上的灵石一角发呆，这对于之前的他来说，是最迫切的希望了，所以在矿区的初期，他拼了命地去开采，不分昼夜努力着，为的不就是寻到足够量的四品灵石，然后脱离这里吗，只是后来残酷的结果令他彻底绝望了而已。
在这北部矿区，或许有人因为走运，发现过一次四品灵石，再走运些的，又发现了一次.......可是没有人可以坚持到自己能以赎身的那时，没人能活上那么久，身为低贱的奴力，吃着糟糕的食物，做着最重的活，一旦月底交不上量，又要被狠狠鞭打一番，如此非人的生活，有勇气，有信心，有体质坚持下来的，没有几个。
莫凡自然算是其中的一个，可是一年下来后，他得到的四品灵石有多少呢......
少年内心沉重，但还是双手举起小铲，细心地清理着岩壁上突兀而出灵石的边缝。
黄土不断地稀疏掉落，渐渐在莫凡的脚下堆起包咕隆，而岩壁上的灵石也渐渐可以窥其全貌了，光芒愈演愈甚，囊括了少年的双手，温暖如流，熙熙流长。
莫凡神情专注，不假外物，每次在开采灵石之时，他都会如此专心，如手中之物为倾世之宝。
时间缓缓流逝，莫凡额前黄土垺垺，混合汗珠，黏.湿难受。
他虽觉瘙痒，可也先顾眼前。
倏地，手中小铲传来的松动令莫凡心中一紧，他在岩壁上照着缝隙固定住小铲，然后双手轻轻摸上露出全貌的灵韵石块，触觉有些冰凉，可有股隐秘的暖流渐渐顺入胸膛，好不令人舒畅。
莫凡沉沉吸口气，缓缓用力.....
啪嗒！灵石脱落，莫凡双掌抚在那蒙蒙灵光之上，心里莫名触动。
这，便是我寻获的第一块四品灵石了！
只是这灵石......
来得太晚太晚了！
于默然中，少年将灵石置入拘灵盒内，然后提起盒子，离开了矿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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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矿区入口处，此时已有数道身影相对站着，一方是矿区的管事，以蒋姓弟子为首的三位内门弟子，三人形体各异，壮憨的牛姓弟子哼哼吸气。
另一方是两位青袍黄底的年轻人，目视冷漠，面深似湖。
“两位师弟，请先坐下喝些水吧，这一路而来，想来受累了，师弟只需在此静候片刻，我这就差人去叫那莫姓奴力。”蒋姓弟子暗中掌管这北部矿区自然得最先发言，他笑意拳拳，摆手置位。
在他面前的二人是黄天殿驻殿弟子，黄天殿古长老同北部矿区主事刘若昌之间的关系门中几乎人人都隐晦知晓，作为刘若昌留在矿区中的名誉管事，蒋姓男子自然得同黄天殿之人搞好关系。
同样知晓各中利益的黄天殿二人自然也是虚心接受好意。几人围着一张方木桌子坐下，蒋姓男子正要叫某位矿区看护前往矿区叫人，忽的余光瞥见不远之处，在那矿区入口之处，一道褴褛身影蹒跚而来。
于是他说道：“二位师弟，这小子已经来了。”
众人闻言，放目看去，正是莫凡，其手提拘灵盒，脚后黄尘拖沓。
黄天殿二人点首，鹰一般的目光顶上来人，“原来是个长相不可入目的小鬼。”
.......
二人是因宋青管事之事来寻莫凡问话的，而莫凡也早已知道会有此遭，自然不惧，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知晓的一切。
事实上，本次对莫凡的询问应该在平天峰黄天殿上举行，由三位以上长老陪同审查，毕竟事关一位核心弟子的罪案，定然会很慎重。
只是一来宋青已死，按大长老的意思是，将此事一掩过去最好，而拿了甜头的黄天殿古长老也不欲过紧逼迫，同意了大长老的处理方法。
二来此时平天峰上风起云涌，所有人都正为天宫弟子的唯一名额做着准备，就连黄天殿古长老和其得意弟子刘若昌也是一般，表面上不欲不求，暗地里星夜流连于一众长老之中，许着种种好处，陪尽了脸面，看其发狠的模样是誓要让刘若昌拿下这唯一的弟子名额。
而其他的长老呢？大长老心爱的弟子宋青死去，自然难以争夺一番，但其他的几位呢？
那位善于使毒，驱虫唤尸的夙长老，她最最心爱的核心弟子妃九凤真的会放弃这次的机会吗？
那位看似不争的武宿阁阁主雨长老，他难道会没有中意的弟子？
撇开这几位不说，难道阴阳青黄四殿的殿主又是那么好收买的？
就算他们肯，那些个嫡系弟子又肯？
还有核心弟子序列前三的那三人，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
另外还有掌教张真人，他虽已不再多求，可谁都知道，得他支持后分量会变得有多重！
平天峰上此时是人人沉默寡言，背地里的交易争斗层出不穷，而这一切的缘由，只是那传自天宫的一道消息。
本次选拔，穷竭人力，成功之时，直达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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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凡自然不知晓这各中缘由，他在两位黄天殿弟子的反复询问下，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自己知道的事，二人也在一遍遍询问中查不到丁点的漏洞，整理信息后，二人不再多留，拜别了蒋姓三人，身形飞腾，然后离去了。
“这是四品灵石？”待二道身影彻底消失在眼球，姓牛的方脸弟子最先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莫凡点头，见另外二人也看了过来，于是将拘灵盒打开，缺口一现，便有朦胧光华泄出，这倒是令莫凡稍感意外，这拘灵盒竟然无法彻底禁锢四品灵石的灵气。
蒋姓之人迅速将盒盖闭上，随口道：“这低级的拘灵盒真是没甚大用啊，”说道几句，他转头看着莫凡，似乎打量惊奇之物。
“你竟然能寻到这等灵石，倒是运气十足，”他的话中，运气二字有些怪音，另外二位自然不觉，倒是莫凡有些敏感，心里一揪。
“说吧，你想用这份功劳换些什么，想来你是知道规矩的。”蒋姓男子也不过多言左话右，直接问道。
按照规矩，矿区的奴力采到四品灵石，当即便得上交矿区管事，以防止灵气外泄，灵石品质下降。而一块四品灵石，足以让这样的奴力休息三个月之久，此外，他还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提些要求，如给自己的住处添些棉被暖衣，给自己一段时间食用的肉干，从矿区账房那支些零钱，在三天内准许外出，当然，时间一过，若是没有回来的，则会派遣抓捕队前往找人，寻到后自然是一顿毒打，便是打死也是活该，罪有应得。
而一块四品灵石，就能让一位身处寒苦的奴力较好地过上一段时间，这也算是供天门唯一的一点人性，虽然其出发点定然是为了以此激励众人奋力采掘而已。
见蒋姓男子提及奖赏，莫凡正要答话，后者却会心一笑，附言道：“鉴于你往日的惯性，我禁止你出去外边，除了这，其他的一切倒是好说，想来你应该是理解我的用意的吧。”
闻言，莫凡看其一眼，沉声说道：“我要很多吃的喝的，吃的必须得有肉，另外，我还要几瓶外敷的金疮药，我身上的伤势太严重了。”
蒋姓三人对视一眼，倒是有些意外，然后蒋姓男子蹙眉答道：“吃喝不是问题，肉也不算什么，只是那金疮药，我虽然可以做主，但最多只能给你半瓶。”
不知为何，莫凡仿佛可以看穿姓蒋之人的提防之心，但他也没有言语争取，而是说道：“那就这些吧，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蒋姓之人神色淡然，“你先回去吧，一个时辰后，东西会送到你的住处。”
“那样最好。”闻言，莫凡微微颔首，然后转身，提步缓缓离去。
原地，蒋姓男子神色狐疑，似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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