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飞的寒冷深夜,仿佛从千年的凝固时光中,一双冰冷瞳,瞬间睁开。
穆心中倏地一惊,眼角所及处,片刻间绿芒闪动,他根本来不及细看身边,几个起落就掠出数十丈之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惊愕地望着对面手持惊邪的白衣少年。
森森月光下,他面冷如霜,仗剑而立,傲然看来。
穆目光缩紧,惊诧之色丝毫不见减少,自己的摄魂眼,竟这样被他给破了。
姒妤也在此刻悠悠醒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很是难受,忽听到有人「咦」了一声,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在她口中喂进一颗药丸,入口即化。
片刻之後,原本受寒风侵袭而不畅的气血,彷佛通畅开去,连她的精神也顿时好了不少。
姒妤抬头一看,见是姒晟轩正扶著自己,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他露出安慰笑容,道:“不用担心,你是受了几个时辰的风寒侵袭,血气不顺,等会儿就会好的!”
姒妤揉揉手臂,果然比刚才好多了,力气恢复不少,心安定下来,微微一笑,道∶“谢谢你了!”
她就在姒晟轩关切的目光中,缓缓离开了他的支撑,走出两步,也不看那半空中夺目耀眼的激烈决杀,想也不想,便开始找旂岳。
她这般一眼看去,但见茫茫夜色,头顶苍穹中蓝光闪烁,把雪地也映亮了数片蔚蓝,她先是望见前方的白衣身影,却是旂横,仿佛不死心一般地,眸光再次一转,她这才看到了站在自己左手边不远处的旂岳。
旂岳冷冷看了眼对面血瞳的穆,又留意了一下上空的斗法,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便已震撼这种激烈的生死决杀,绝非是他们这种后辈弟子可以做到的。
但随即他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到她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心里不由一宽,杀气荡荡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
“你还好吗?”冷冰冰的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传进姒妤的耳里。
姒妤点了点头,道∶“现在就是有些疲惫,其他没什麽了?”
姒晟轩从旁插话道:“放心吧!我已经给公主殿下服了玉琼丸,无碍的!”
旂岳听他这样说,便递过去一个托付的眼神,道:“公主殿下的安危,就拜托姒师兄了!”
姒晟轩轻点了一下头,忽然忍不住提醒道:“旂岳师弟!你虽破了那摄魂眼,但这男子的修为只怕不仅于此,你要小心啊!”
“摄魂眼?”
旂岳此时方才得知那诡异的异术叫摄魂眼,回想那幽冥鬼域一般的黑暗,仍不禁心有余悸,可毕竟有了身临其境的经历,也找到了破解之法,便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多谢师兄提醒,我自会小心应对!”
说罢,他身形急进,直奔他的对手又拉近了一些距离。
姒妤望着他飘隐在风雪中的身影,伫立在雪中的她表情有些飘忽,轻轻对身旁道:“那个人,也是很厉害的吗?”
姒晟轩面色严峻:“那个人自然不会是容易对付的,我只担心旂岳师弟会吃亏!”
听到这样不容乐观的话语,姒惜君望着旂岳的身影,竟是怔怔出神。
旂岳和穆彼此注视片刻,总觉得对这男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压着心头疑惑,先开口道:“你的摄魂眼已经被我破了,你还有什么诡计!”
穆的嘴角牵出一丝冷笑,一边提防着在身后悄悄移动的旂横,一边淡淡地道:“是呢!你破了我的瞳术,真的很让我意外!”
“那么,你又是如何做到的呢?”他随后问。
旂岳不屑道:“你那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瞳术虽然匪夷所思,更可以随中术者情绪变化而杀机变幻,不过,幻术终究是迷惑人心的诡计罢了,我自小身在佛门,懂得些净化心灵的心经,你这幻术未免太不堪了吧!”
穆听得他话中不屑意味明显,却是摇头冷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也不要把幻术看得这样不堪,你认为幻术是迷惑人心的诡计,那你可知道,这世间最厉害的幻术,乃是佛家天龙寺的阿修罗寂灭法阵,多少自认为参透世间大法的智者都埋骨其中,十死无生!”
旂岳一愣,自己在天龙寺居住了十年,只知道罗汉伏魔棍阵,竟不曾听说过有这等厉害的幻术大阵,一时狐疑起来。
他这般迷惘的神色落在穆眼里,不禁又是一声冷笑:“这天龙寺的秘密,又怎会让你一个外人知道,若是你有机会...”
话音一顿,穆的面色沉了下来:“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本想让你多活些时日的,也罢,死了也一样有价值!”
旂岳心中一紧,低声道:“你们是冲我来的!”
飘飞的雪,大片大片的从云端落下,把积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忽然,从雪地中疾地掠起一道光影,无声无息地冲向了穆所在的地方,赫然正是旂横,他一向喜欢使奸耍诈,对付敌人更不在乎手段光不光彩,在雪地中蛰伏潜行了好一会儿,终于绕到了穆的身后,趁着他与旂岳说话之际,奇袭出手!
但是,如此水平的偷袭,对早有防备的穆而言,未免太过幼稚。
明知劲风自后心而至,穆竟是伫立不动,旂岳却分明看到,他此刻正做着一个不合时宜的动作,居然是缓缓解开着长袍腰侧的束带,而且是那样不慌不忙,露出了暗火长袍下的一袭黑色,腰部黑亮亮似是某种金属,赫然是插在皮渭上的无数密集的钢钉。
再说旂横,眼看对方就要被自己刺死在十方六合剑下,仍丝毫未有所觉,他此刻别提有多得意了,笑得怎一个意气风发!
可是,这一剑刺了下去,却为何软绵无力呢?仿佛刺进了水里一般。
旂横正疑惑时,只见头顶一黑,一袭长袍迎面盖了下来,这一剑竟是刺到了那人的衣袍上,顿时把他罩了起来。
“哎呀!”
慌乱中的旂横发出一声惊惶,暗算不成,反把手中的剑乱砍乱削,口中还不断地大叫:“好一个阴险狡诈的魔道妖人,竟暗算你仙家小爷,有本事放我出来!”
旂岳见此情形,立刻提起手中惊邪,作势欲动,却在这时看到那血瞳男子并不急于对旂横出手,而是伸出右臂,五指张开,猛然插入雪中,左手结印,口中似在诵咒一般。
紧接着,他的左眼竟隐隐红芒闪烁,流出了殷红的血,从眼底顺流到嘴角,那诡异狰狞的笑容,再一次浮现。
下一刻,异变已然骤生。
以穆为中心的地方,突然出现数十条暗红的符文,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仿佛深海的章鱼怪同时张开八只触手一般,更似在雪中流淌的血液,蜿蜒却又笔直的向四面延伸,其中更有两条血色符文从旂岳脚下穿了过去,最终形成一个直径百尺的圆形图案。
当圆形的图案完全连成一片时,苍凉呼啸的风声立时大作,转眼已成凄厉,浩浩荡荡地围绕着被圆圈包围的人。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声轰隆巨响,圆圈边缘的血色符文竟从雪地中腾腾而起,同时还保持着形状不变,瞬间升高,直冲天际。
随着越来越急的狂风,旂岳艰难地睁开眼睛,仰头望着前方,手中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冷汗,今日他所遭遇的一切诡异莫测,却都不像他在御剑门修行时那般自若,而他,还是太过看轻了这个世界。
空气中诡异的气氛越来越重,急促尖锐的风声似乎开始夹杂让人窒息般的沉重,眼前的狂风暴雪忽然止息了,就像时间瞬间静止了一样的感觉。
只听“撕拉!”的一声响,暗火长袍被十方六合剑绞成了碎片,旂横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他侥幸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开,可是看到周围这样的场景,他瞬间就苍茫了。
他目瞪口呆地回头看着旂岳,眨了眨眼睛,旂岳也看向他,面无表情,片刻后,就在他们目光同时向穆看去时,那个此时双眼都流出血的男子,竟渐渐地变得透明,凭空消失了。
毫无先兆的,数道钢钉却无声地向两人袭至,刹那间呼声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