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之上,镇妖塔的背面有一座仙岛。仙岛是蜀山掌门与前代长老居所,也被称为后山。其他仙岛多为平地,除望天阁与祖师祠堂外,便只有后山的确是山了。
后山并不只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小山,最中间的山叫做拔剑山,历代都是掌门的住处。周围的小山住的也都是前代的长老,每个都活了几百个岁月,个个神通惊人。唯独最靠边缘的小山住的人却很年轻,辈分也高,入门却只有十年。
每个小山上种的大多是各种天地灵药,唯独这座小山上种的是一片竹林。竹林延伸到仙岛的边缘,竹林中有一座月牙状的小泉,泉水蒸腾不休,荡起层层烟雾,弥漫在竹林间。
仙岛的边缘有一方巨石,巨石有一角伸出仙岛的边缘。石上坐着一个少年正在打坐练气,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很是英俊。身上穿着一件月白的道袍,头发却并没有挽成道髻,而是带了个抹额,随意的扎在身后。
蜀山高逾百万丈,刺破天际,空气本应十分稀薄,环境也应该十分恶劣。但前辈高人却生生在百万丈高空上建起了一座防御罩,将整个蜀山牢牢的罩住。
防御罩内气候十分怡人,不但空气十分清新,甚至还有微风阵阵轻抚大地。少年所坐的巨石虽然延伸的仙岛外面,但也是处在防御罩内。所以阵阵清风吹过,少年的衣角与头发也被清风吹的轻轻律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的呼了口气,结束了今天的打坐练气,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
少年叫柳轻扬,来到蜀山已经十年了。柳轻扬静静的看着仙岛外广阔无垠的天际,天蓝的像海,如同大海一般倒扣在天际。脚下不知道几千丈深是浩荡的云层,云层已经看不清,只剩下一层飘渺的白色笼罩着一切。只能凭借想象,想象着无边无际的大地都在云层之下,凡人的生生世世,岁月的沧海桑田都如同被云层隔断一般完全是两个世界。
整个云层之上除了蜀山剑派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就好像是仙国一般和人世间没有任何关系。如同真正的神仙一样俯瞰着大地,无尽的岁月过去,只留下轻轻的一声叹息。
柳轻扬每天练完功都会在这方巨石上出神的望着空空如也的天际,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些什么。每天注视许久后平静的转身离去。
今天有些特别,整整十年了,世间如白云苍狗一般逝去,当年的孩童如今已长成少年。而当年将自己带到蜀山的师尊早已逝去多年。
师尊是蜀山的上代掌门,后来的太上长老,一生活了六百零二岁,却从未有过收弟子的想法。那一年正好六百岁整,按天命来说,今年必然坐化。却不知怎的在大限之年掐指一算,算到命里注定会有一位弟子,为了完成这个天意,所以毅然离开蜀山,沿着天意的指引一路向北,穿过茫茫九州,终于在人妖两族接壤的燕山山脉边缘的鸡鸣驿找到了这个命中注定的弟子,他就是柳轻扬。
十年前,柳轻扬只有五岁,那年他和同村的一个小女孩一起在村外的树林中玩耍。
小女孩名叫文筱琪,两家的关系很好,文筱琪从小就和柳轻扬定了娃娃亲。筱琪要比柳轻扬小一岁,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是最好的玩伴。
“轻扬哥哥,来追我啊,快点快点来追我。哈哈,你跑的真慢,每次都追不到我。娘亲说了我们已经订过亲了,你要是追不到我,我长大后就不给你当媳妇了。对了轻扬哥哥媳妇是什么东西啊”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密密的森林。
五岁的柳轻扬在文筱琪后面追着她跑,每次快要追到的时候总是故意的放慢了脚步,让筱琪从他眼前跑掉。筱琪笑的很开心,轻扬哥哥都好笨的,每次轻扬哥哥都快要追到自己的时候都被自己跑掉了。两人一边追一边跑,渐渐离村子越来越远。
天色变得昏暗,两个小孩跑了半天又累又饿,于是手拉着手向着村子走去,一边走一边笑。小孩子的乐趣大人总是无法理解的,一点点小事便能高兴半天。筱琪笑的很开心,柳轻扬也跟着傻笑的也很灿烂,两个人一蹦一跳的回家。
当柳轻扬他们一回到村口就发现村中躺了一地的死人,几只狼妖正在啃食死人的尸骨。柳轻扬认出来了,那些死人全部是他们村中的人。整个村子四十户人家,两百多口人包括他们的父母全部死在这里。
两个小孩什么时候见过那么血腥的事情,家人的惨死让两个小孩清脆的笑声生生卡在喉咙里。柳轻扬颤抖的说不出话来,文筱琪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亲、、、、、娘亲、、、、、、我要娘亲、、、、、、娘亲、、、、、、”声音凄厉的令人揪心,那一种死心裂肺的痛苦令人闻者伤心。
小女孩的哭声引来了几只狼妖。成人高的狼妖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慢慢朝两个小孩逼来。
它们似乎并不急着吃掉两个小孩,看它们的样子似乎将两个小孩在恐惧中折磨死似乎味道更好一点。
文筱琪在群狼的逼迫下吓的哭都没了声音,紧紧地抱住柳轻扬,身体不住的颤抖。柳轻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在狼妖的步步紧逼之下,不住的后退,最终退到一个墙角,再也无路可逃,一双无邪的大眼充满了恐惧。
就在狼妖嗜血的戏谑的眼神下,柳轻扬无限的恐惧之中。远方传来了一声“妖孽敢尔”,只见一道月白的光华从远方的天际袭来,快若闪电般幻化成一道飞鸿在狼妖周围一转,原本强大无比的狼妖瞬间变作一地的碎肉零落的洒在柳轻扬身边。
迅疾无比的月白光华猛的停留在柳轻扬的面前,光滑滴溜溜的一转,显出了一把飞剑。柳轻扬死死的盯着飞剑上两个古朴的篆字“莫邪”,仿佛要将这两个字牢牢的刻在心上。
飞剑凌空停留在柳轻扬的面前,散发着淡淡的月白光华,光华照到柳轻扬和文筱琪身上令两人倍感温暖。之前的所有恐惧与不安,亲人死去的痛苦与折磨都好像散去。两人只觉得神情一松,顿时昏了过去。
当两人再次醒来的时候,月色已上中天,清冷的月华洒向苍茫的大地,树木房舍在月华的照射下形成惨淡的阴影显得更加悲苦。
上苍也许不愿见到人世间的种种苦难所以才创造出夜晚,人世间的种种不平,种种坎坷都随着太阳的下山,黑夜的降临暂告一段落。
因次,夜晚是上苍赋予人间最宝贵的礼物,夜深人静时让无边的痛苦得到抚慰,让疲惫的身心得到休整,当阳光降临时,人将暴露的无所遁形,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都只能去面对。
柳轻扬和文筱琪便睡在村外的空地上,两人的身前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驱散了寒夜的冰冷,带给了两人温暖。两人的对面有一个老人背对着他们打坐,老人须发皆白,一身宽大的道袍下显示出枯瘦的身躯。顺着月亮的光亮,村外的土山上密密麻麻的新建了几百座坟丘。哪里埋葬着两人的所有亲属。
自此以后人间又多了一笔血债,世上又多了两个孤儿。
老人便是柳轻扬的师尊,道号玄真子,人称玄真上人。
玄真上人乃是世间少有的返虚期大修士。今年六百岁整的玄真上人做了近三百年的蜀山掌门,号令九州修士数百年。但修士毕竟不是仙人,无法永生。既然无法永生,那便会有坐化的一天,六百岁的玄真上人已经到达了生命的极点,随时可能坐化。
只要想到生前不管是怎样的盖世人物,只要死在外面都只不过是一截枯骨,尸身却要被野狗、野鸟啃食,甚至生出尸虫,遗臭数里,被世间最下贱的东西践踏,想一想都不寒而栗。
所以但凡修士临死,必然选择回到门派之中,即便是散修也会修建好自己的洞府,然后将自己封闭在洞府之中,静静坐化。
而玄真上人做为领袖九州数百年的大修士却在生命的尽头,只因为一些或许有的天意,便冒着死也不得安息的危险,来到这万里之外的燕山之中,只为寻找那所谓的命中注定的弟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荒诞还是离奇。不过上苍既然做下如此安排也必然给予相应的回报,至少到玄真上人见到柳轻扬之时,便感到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就这样柳轻扬便被带回了蜀山拜在六百岁高龄的玄真上人门下,成为他唯一的弟子,也绝对是最后一个弟子。蜀山之中除寥寥无几的前代长老之外,辈分最高的掌门清逸真人也只是与柳轻扬同辈。
所以柳轻扬便以小小的年纪成为众多弟子的师叔甚至是师叔祖。
玄真上人于柳轻扬来蜀山两年之后坐化。柳轻扬也便一直住在玄真上人留给他的洞府。
至于文筱琪,却没有留在蜀山,而是被玄真上人送去了同为正道领袖的“四绝仙门”之中,拜在了赫赫有名的女仙琴韵仙子的门下。
后来在柳轻扬的追问下,玄真上人说出了为什么不留下文筱琪的原因,听说是怕两人在一起容易忆起往事,最终郁结于心,最后形成心魔,对修行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