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朝霞从天边扬起,快马越过山谷,望着绵延无尽的黄巾,一怔,想要拨转马头,却来不及了。
“尔是何人!”前军校尉见一骑绝尘,喝道。
骑士翻身下马,跪地道:“校尉大人,某是安司马麾下士卒,奉命前往长社。”
校尉一怔,摇头道:“不用去了。”
骑士张张嘴:“这......”
“卜己渠帅就在前军,请。”
他听过安轩的名字,知道渠帅很器重这人,也知军情紧急,不敢造次。
“校尉大人,敢——问?”周瑾心中觉得不妙,问道。
校尉目光复杂,望着西北面:“昨夜皇甫嵩纵火,整个大营火海一片,大败。”
黄巾一路势如破竹,他原本以为长社也会和之前的城池一样,坚持几天就被攻破,汉军大败。
绵绵不绝的黄巾可见败的有多惨。
“渠帅,安司马派人来了。”校尉能够走在最前面,被安轩清理过一次的路上,自然是嫡系。
见到卜己,他躬身,便出了营帐。
“尉氏破了?”卜己骑在马上,满脸尘土,烟熏火燎的让周瑾愣了一秒,才确认这就是渠帅大人。
“正是,昨天下午,全军便已入城。”
“张武功!”
“属下在!”
刚才的校尉从一旁窜了过来,单膝跪地。
“戴上两千黄巾军,前往尉氏,全部交给安司马,以其为校尉,统率三千人,修整后接应大军!防守尉氏。”
一路上,骑兵衔尾追击,若非精锐死战,现在早就被汉军围困。
上千骑兵围困上万黄巾看似不可能,实际却并非如此,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士气一泄,黄巾虽众,却奈何不了骑兵。
张武功深知渠帅性格,对二千黄巾军虽有不舍,还是接令,全部交给安轩,还是择其精锐。
若无意外,这一军是要在兖州干大事的,给安轩夺取尉氏的一点报酬很合理。
说罢,卜己补充道:“汉军衔尾追击,若是安校尉有把握,可选一地,伏击汉军。”
他不是没有想过杀汉军一个回马枪,奈何黄巾虽众,却没了胆子,短时间根本没有死战的勇气。
便是他麾下的精锐,单独出阵,都不敢言胜。
“告知他我们这里的情况,切记!”卜己扫了一眼张武功。
这些人,打仗并不在行,对士卒也谈不上关爱,只知道这些人在乎利益。
虎口夺食一般的举动他不在意,落在下面人心里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这些骄兵。
“去吧!”
卜己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了,就是不知道汉军敢不敢杀到兖州来。
.......
尉氏城中,昨夜张烨便把消息传递了出来。而军中,安轩占了大头,充作军费,剩下的都分发给士卒。
不是谁都愿意把钱花掉,他们憧憬战争结束之后,自己能够回到家乡,买上一亩好田,娶个媳妇儿,传宗接代。
存钱的人不少,不存钱的人更多。
他们除了当值的只能干看着,剩下的互相说说,当值的就成了不愿意花钱的人。
满大街都是身着皮甲的黄巾,游侠出身的更是坐在酒桌旁,痛痛快快的吃起了烧鸡。
钱他们不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战死沙场。
“干!”
听着士卒豪迈的声音,安轩倒不后悔自己没有下禁酒令,看着范月月手舞足蹈的打量着自己身上粉色的留仙裙。
这不是广袖的,依旧飘逸,美的赏心悦目。
若是其他城市未免出现街霸强强民女,嚣张片刻。
可这是尉氏,谁都知道那女人是安将军的人,更是队率,比他们实力还强。
安轩看着日头,“吃点东西?”
该做的事他都安排好了,给士卒准备了难得的饭食。也是这里是尉氏,在其他地方,花上数倍的钱才可能吃到。
范月月本来想拒绝,可一想,或许再也吃不到寻常吃的饭菜,便点头,总的适应一番。
鸡鸭鱼肉都有,老板干笑着站在一旁,奉上水酒。
而安轩的目光已经被桌上的东西吸引了,这个时代什么都没有,除了这些原材料,就连蔬菜,老板差点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抱歉。
这个时代冬天刚过,是没有蔬菜的。
大棚有,但那是权贵才玩得起的,还只有些许出产,就如同夏天的冰一样。
小小尉氏,一家小店自然是没有,只能送上一盘新鲜的野菜,不知名,撒上黄色的盐粒后,吃起来很一般。
肉类更是如此,安轩还能忍受,他什么都能吃。
娇生惯养的范月月用酒水漱口后发现,这就是水,带着一股酸味。
“你先下去吧。”安轩苦笑着给她递了一碗水,帮她漱口。
“这是这个时代的通病,想要改变,至少数百年,还得是我们一直不死,可又怎么可能。”
范月月不想看到桌子上的东西,望着窗外,一匹快马绝尘而来,骑士满脸汗水。
“属下见过校尉大人。”他半跪在地上,“卜己渠帅有令,以司马出任校尉,补充二千精锐,接应大军。”
安轩一咯噔,“长社如何?”
这正是范月月想说的话,按照时间,快马加鞭,骑士也不可能现回到尉氏。
卜己不是大大咧咧的人,做事有分寸。
“来人!”
战士的敏锐告诉所有人,出大事了!
“将军,校尉,司马!”三种不同的称呼出现,刚才还在吃肉喝酒的士卒纷纷跪地。
“集结士卒,封锁尉氏!”
“诺。”
士卒一股脑,冲出酒楼,老板欲哭无泪的时候,安轩道:“月月,把他们的钱结了。”
“ok。”
老板喜笑颜开。
“说说吧,长社怎么了。”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他方才问道,一脸凝重。
周瑾哭丧着一张脸,“昨夜长社被皇甫嵩那老贼一把火烧光,波才将军率军绞杀汉军骑士,逃脱一劫,现在退往许县。”
这个时代,许昌还未出现,曹操还未曾奉天子以令不臣,许县还不是许昌。
“卜己渠帅现在退往兖州,身后有官军衔尾追击......”
安轩大抵明白了卜己的用意,他的理由也很充分,黄巾贼士气大跌,根本不是官军的对手,现在每每割肉根本不是办法,他索性用兵换来一线生机。
“自由度不小,只是他们还是败了。”范月月走过长社到尉氏的路,虽不能像安轩一样估算卜己走到了那里,也知道一路上无险可守。
她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在长社我就在想,天那么蓝,水那么绿,枯黄的草地将要埋葬多少人。”
“终究是败了。”
来不及感伤,她望着来时的方向:“官军对于黄巾的认知还未变更,加之之前大胜,我相信就算是曹操,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衔尾追击。只可惜,他很难继续下去了。”
三国人才辈出,其中被称之为名将的寥寥无几,曹操是其中之一,一生中经历多次战败,愈战愈勇,最终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在这之前,他的经历范月月是特意了解的。
“济南国相曹操,你觉得如何?”
安轩同样望着来的路,目光逐渐凝固,落在一个点上:“周瑾,以我军令,让那些黄巾驻于青川镇外,请许鹤许先生帮忙接待一切,一应花费,来时便结算清楚!”
周瑾低头称诺,拍马而去。
士卒刚刚集结完毕,负责守城的士卒便飞马而来,禀告道:“将军,城北发现一人强行出城,伤了我们几个兄弟,敢问如何处置?”
安轩不知道黄巾贼是否都是这样能言善辩的,淡淡道:“袭军者,斩立决!”
士卒离去。
“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就喜欢这样霸道的你。”她笑的眯眼,“黄巾就像一辆没有刹车,不知道前路有多远的列车,呼啸而去,看似勇往直前,天知道什么时候会车毁人亡。”
安轩喝了一口茶,他在等待。
他张开嘴,带着笑意,“现在你看清楚现实了?”
“不不不”她挥动雪白的五根手指,“现实就在那里,我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依旧逃脱不了宿命,被时间斩上一刀,就是天骄也得陨落。”
“幸运的是,他们不是天骄,还未陨落,你的打算只有一个,前往青川镇,寻机阻击敌人,不管对面是不是骑都尉曹操。不对,这样说来,我们最开始面对的那些骑兵就是曹操的?”
“宾果,开始我只是怀疑,后来确定了世家和黄金之间的微妙,其中宦官的态度更是几次变化。在这其中,身为世家、也是宦官后代的曹操成了关键人物。”
安轩没有一口气把话说完,等着范月月眼巴巴的时候才说:“朱儁历史记载不多,我不知道他攻破宛城之后怎么了。皇甫嵩成了冀州刺史,董卓回了凉州,卢植被抓,后回到朝堂。刘备当了小官,孙坚还在军中,升任别部司马。韩遂边章叛乱的时候建议张温杀掉董卓。而曹操长社之后便没了记载,再往后便是济南国相,迁东郡太守,告病回家。”
“可见,汉庭的派系争端有多大。”安轩语气莫名,这样一个强大王朝即将崩碎,他还是这个王朝崩碎的罪魁祸首之一。
哪怕是未来的,他现在还不够格。
“听说曹操是因为朝堂过于黑暗才辞官,也可能是因为党争,你上次说的宦官外戚世家之间的关系,我看过一点点,太多,复杂的要死。”
安轩哑然失笑:“这是政治,刘宏以平明个出生的何氏为皇后就是为了不给士族更大的权力,因此被提拔起来的何进能力有,别这样看着我。一个酒囊饭袋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大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