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的自信感染了皇甫嵩,后者笑道:“所言甚是,蛾贼虽众,却不是你我二人的对手。”
他在这之前吃了黄巾不少苦头,人海战术在那里都是奏效的,黄巾贼冲锋,黄巾军等待官军疲乏之后出动,每战皆胜。
黄巾不缺人,而官军任意一个都宝贵。
短时间里,三河编练不出足够的士兵,送到豫州来,他们必须节省士卒,避免死亡。
体恤士卒是一个正常将帅的必修课,尤其是久战于边疆的皇甫嵩,他是将帅世家出生,父亲是太守,叔父更是凉州三明,和段颖同列。
在凉州,贾诩单单说自己的伯父是段颖就能够被羌人敬重,从而不敢妄为,保住自己的命。
可见皇甫规也是震慑边疆的强将。
出生于这样的家庭,皇甫嵩对军事熟知,每次升任都是于战争有关,之前任职的北地郡在不久之后就成了羌族的实际掌控区。
一个个方阵陈列在土黄色的大地上,这是春天,万物在血色中复苏,一点又一点。
冰冷的空气变得温润,战争来临了。
并没有章法的黄巾贼胡乱的拥挤了过来,安轩没有看到所谓的黄巾军,这些都是他见过的黄巾贼。
军和贼看似只是一字之差,实则天壤之别。
“准备!”有屯长高呼打破僵硬的气氛,最前排的长枪兵习惯上的将长枪直刺,形成一定的角度,这是对待骑兵冲击的方式。
但对步兵,枪的作用只是长。
赵昱现在没空照顾安轩了,只是说:“待会多杀点黄巾!”
他对自己的手下的人负责,这是安轩对他的印象。
他看着赵昱将自己手下的士卒调动起来,仅有的二十名弓箭手分散在了后面。
安轩敏锐地发现这和后面单独使用的弓箭手完全不一样,他想说话,询问原因。
却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如临大敌,面对无尽的黄巾贼,他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些小卒远远没有将帅那么乐观,觉得这一战就能够大胜黄巾。
况且,胜利者十之八九都不会是他们。
号角终于吹动,冷风中,安轩看见黄色的海洋之上有一杆大旗,上书十六个黑色大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大旗的周边都是密密麻麻的鬼画符。
猛地,他发现自己现在没有戴眼镜,眼中看一切却是清晰无比。
黄色的洪水漫无边际的撞击上黑色的堤坝,顿时头破血流。
最前排的黄巾贼割麦子一般的迅速倒下,惯性的抽出长枪,再刺。
这是枪兵的使用方式,只需要直刺。
复杂的战场中,长枪是没有太大作用的,他们只能够结成阵势,团结在一切,依靠刀盾手的防御,弓箭手的掩护,战斗。
弓箭手的出手比预料之中来的更晚,几乎是黄巾撞击的那一秒,漫天羽箭才在刻意延迟之下坠落。
一支羽箭就能在拥挤的黄巾贼中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没有天崩地灭,也没有夸张地武技,只有团团血雾。
死亡随处可见,漫天的羽箭也开始在黄巾中射出,撞在举起的圆盾上面。
“抛射!”黄巾小渠帅大吼,弓箭开始漫无目的还击。
精准射击只是武将能够做的事,普通弓箭手最先学会的就是抛射,无数羽箭从天空坠落,根本没有特定的目标,也就无从躲避。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抵源自与此。
长枪兵的损伤开始加大,某一段倒霉的防线因为弓箭手的打击,像自己对面一样,被清空,只剩下堆积的尸体。
“冲锋!”一部黄巾军开始出击,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黄巾贼出身,部分军官还是起义之前训练的,战术能力经过锻炼,比一般的州郡兵还强上不少。
死亡随处可见,这是十万人的大战,一开始就惨烈的安轩胃里抽搐,头发发麻。
不管这是不是数据,这种死法,放在华夏,直接会被禁,放在民主国家也会被当成血腥的战争片,被拒绝播放。
每时每刻都有士卒从后面补充到前面,官军的防线和刚才一样稳固,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摧毁的。
“轮到我们了!”
安轩所属的曲也将上最前面。
赵昱表达了他的不满:“这样下去,这几万人根本不够拼的。”
安轩只听到他的愤怒,没看到他眼眸下面的一丝狡黠。
这正是他想要的。
“安轩,我知道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觉得这个皇帝有必要存在吗?”他看着安轩,等待着他的回答。
安轩睁着眼,不知道他此刻为什么会问这个:“那个......这很重要?”
赵昱明白了:“这很重要。”
“那,其实吧......就算是庶民也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获取自己应该有的权力。而无论是皇帝还是神,都是人推出来的,其目的就是......”
“好了,够了。”他肯定了安轩的思想之后松了一口气,在这里说这个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安轩必死无疑。
不管是封建王朝,还是非封建王朝其实都一样,都是得利者为自己的利益叫嚣。
而利益的多少,全在分享者的多少。
不管什么时候,最多的普通人都在付出劳动,而国家的强大与否代表他们的成果。
安轩不知道这算是投名状,因为防线在不断后退。
代表正义的旗帜随风飘动,猎猎作响,官军骑兵瞅准了时机,近四千铁骑蓄好了马力,从战场一角开始冲锋。
马蹄震天,强心剂一般的战骑撞上纸糊的黄巾贼。
马上的骑士早就知道这些黄巾贼不堪一击,他们没有足够的装备,武器都是从战死的官军、州郡兵身上弄来的。
没有足够的长枪和弩兵防御,也没有骑兵对抗,在他们看来胜利就在眼前,他们现在所能够做的无非是扩大战功的同时,保存自己。
何叶不是笨蛋,他是何进没出五服的侄子不假,但现在的位置是他一手争取来的。
没有人什么事都不做就能够获取一切。
身为何家人,他知道这些士族、宦官多么想看到何家倒霉。
哪怕他们和士族现在是一体的,没人傻。宦官倒下之后,下一个倒下的就是并非强有力的外戚。想要保住何家的地位,单单依靠宫中,不可能。
那些士族最希望的便是外戚被打压,这样才能更好合作,掌控。
他们更喜欢占据主导。
跃然马上,他冷笑着挥舞长戟,头盔下的头发贴在脸上,黏糊糊的。
“锥形阵,注意两旁的黄巾贼,随我杀!”
他是箭头,率着数十骑士作为先锋,真当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这里没有官军,他们毫无忌惮的使用武将计,简单的璇樱,这里的每一个骑兵都会,用长枪冲击,再换成大刀砍杀。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却不是一切的终结。
安轩听着喊杀声,没能注意那支骑兵的动作。
长枪突刺,他作为一个伍长,还是赵昱亲兵,不免有些迷茫。
他知道亲兵是什么东西,也看到当时卫屯长的嚣张,一个屯长凭借世家出身,还不是什么嫡子,便敢如此,他们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这是一个大时代,他耳边依旧有历史教授说的历史上的必然性,权力会让欲望膨胀,欲望会让权力变得更大,变得更加清晰。
直到掌控一切。
袁绍、袁术都是在自己强大的时候,慢慢消亡的。欲望在这个时候,前者发动被后世人称之为官渡的战斗,对他而言,这并非决战,只是教训老朋友而已。
后者更是称帝,安轩不理解仲家皇帝是什么意思。
随着黄巾军开始大量投入战场,安轩觉得压力倍增,若不是实力远远高于自己的黄巾军此刻根本发挥不出自己应有的威力,他早就死了。
也因为战士互相厮杀,不是依靠单个武将实力改变战局,一切都很平和,没有那种伍长便可以使用的战技被使用出来。
准确说,是没有人能够使用出来。
黄巾能够做到的事,官军同样能够做到,兴许还能够做的更好。
这只是战场一角,绵延数里的战场组成一个庞大的鱼鳞阵,在黄色的海洋中巍然不动,更有数千骑兵在海洋中冲杀,武将计不时使出,杀的黄巾贼人仰马翻。
“是时候了。”
帅旗下,波才微微一笑,同为渠帅的卜己提出自己的担心:“真有把握一战留下那些骑兵?”
对于骑兵,他是眼热的紧,奈何豫州地处南方,想要弄到战马很难,且价值千金,难以成建制的组成骑兵。
他们是黄巾,到现在也只是对于不配合的士族进行攻击,获取自己想要的资源,各个官府和城市也是他们进攻的重点。
那些官员可不是不能杀,反而杀的越多越好。
一路北上,到遇到官军,他们无战不胜,稍微有点难度的用黄巾贼也能轻而易举的击败。
卜己不再说话,只等着波才的后手。
他们同样是渠帅,但地位波才更高,是这支黄巾的统帅,他只是副的,并且要准备进军兖州,最终还是会分道扬镳。
“都尉大人,黄巾密布,我们冲不动了!”
变化只在数分钟内,战马来不及冲锋,只能原地打转,击杀四周虎视眈眈的黄巾军。
他们有梦想,也有自己的思考,知道现在一战不见得会死,但不战只有死路一条。
战戟腾空,一个黄巾贼被他挑飞,他转身道:“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不好!”
他看见天空变得浓郁的乌云,每一秒,乌云都在天空中滚动,片刻便密布于天上:“早就知道这黄巾贼能够操控鬼神,没想到真的能够如此。”
天色变化很快,洁白的雪花在这个季节不算多见,此刻出现,他嗅到了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