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笙微微一笑:“你们的卖身契都在我这里收着,若是不愿意跟我走,我且给了你们的卖身契,放你们自由!”
当初在陈图经的建议下,郑俊特意将方子笙小院里所有奴仆的卖身契,从主母宋清雨那里拿出,全数交给方子笙,就是为了保证这些奴仆的忠诚,也让方子笙放心用人。
此时,有了这些卖身契,做起事情来果然比较顺手,至少四个大丫鬟的去处可以自己做主。
方子笙的话,更是让整个小院沸腾起来。
方子笙虽然在小院的日子不多,这些丫鬟却在花开和春暖的调教下,颇具忠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跟着方子笙这样的主子,有吃有喝,不像大小姐郑芸潇那里,动辄被打骂。二小姐又出手大方,但凡有事,总会护着自己的属下,单这一点就让许多丫鬟婆子,生了留下的心思,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跟着她离开郑家,前途茫茫,谁敢响应。
方子笙淡然,她并不需要太多人服侍,若她们愿意跟着她,她也要将她们送到郑俊给她的庄子里过活,若不愿意,她正好轻装离开。
在她心中,她眷恋的不过是四个大丫鬟而已。
最后,大多数人都要求要回自己的卖身契离开,春暖花开身为官婢,本就无法恢复良民的身份。荼靡势必要跟着方子笙离开。
唯独新月,她如今沉默寡言,一心扑在陈图经留给她的医书上,抓药熬药一事全数都是新月一人亲自打理。如今,陈图经随郑俊去了京都,可早晚要回来,若是随着方子笙离开,她还能见到陈图经吗?
方子笙给了下人思考的时间,一时间众人心中各有打算。
无论前途如何,饭总是要吃的。
但人心惶惶,有喜有悲之中,方子笙院里的小厨房做饭就慢了些,等到端上桌的时候,已过了午膳时分。
方子笙从未午睡的习惯,她坐在东角高案后,面前摆着那本记录着她和朱衡过往的话本子,状若发呆。
因为午膳晚了,花开还是训斥了一番小厨房的厨娘,见到方子笙若有所思的表情,以为她是担忧,劝解道:“二小姐何必担忧,无论何处,花开和春暖都会陪着二小姐的!”
方子笙笑笑,抬头看着美艳可人的花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何苦一定要陪着我。吴家和德王府,听说已经开始商谈婚事了。花开,你真的不后悔吗?”
方子笙的耐心,让花开沉默。
“花开,人生有许多选择,每一个选择都能影响一生。今日你随我离开郑府,就是一个选择,若你愿意,我送你去吴家,若不愿意,以后……”以后怕是就要随我一起风雨同舟了。
花开微微一笑,端是风情万种:“多谢二小姐抬爱,但花开还是那句话,此生要报仇,不论多久,不论付出什么。”
“纵然是贞洁或者是生命?”方子笙面色淡定地开口,说出的话却像带着毒刺,一根根刺向花开坚定的心思,似乎要将她的心刺出软弱来。
“二小姐,我爹死的时候,雪下的很大。他们追着我,我听到娘亲在喊,云笑快走。那一刻,我恨自己软弱,恨自己无法救爹娘。我甚至想,干脆停下脚步,随着爹娘一切去了……可我知道,我不能死,如果我也死了,我们苏家就真的成了乱臣贼子。我爹,他是一个好官!”
花开觉得浑身发冷:“苏家那么多人,只因为利欲熏心的贪欲,就都死了。这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我曾恳求老爷,让我离开,可他不允。如今,二小姐要立刻,正是我报仇的好时机,我怎能放弃?”
“我知道了,花开,荼靡她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方子笙轻轻捏捏花开发冷的手。
“荼靡她……”花开试图让自己公正评判。
荼靡和二小姐的关系,她看不懂。几个大丫鬟里,二小姐对荼靡最是迁就和宠爱,可二小姐却对荼靡的过往耿耿于怀。
至于荼靡,更是对二小姐言听计从,忠心无比。
这样的情况下,花开不明白二小姐为何不直接了当地问一问荼靡,她心里想要知道的东西。
花开摇头:“荼靡很少出门,她总在屋里帮二小姐缝制衣服袍子,不过她很喜欢养鸽子。她说二小姐体弱,多吃乳鸽,对身子好。”
鸽子?
信鸽?
方子笙微微一笑。
她也曾见过荼靡喂养鸽子,不过只以为荼靡是兴趣使然,原来刘水宗那里的消息,是这样得来的。那么是否刘水宗和京都郑俊的消息,亦是通过信鸽传递的?
这么说,只要能截到信鸽,就能对郑俊在京都的情况了如指掌。她可不信依刘水宗的精明,会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午膳方子笙吃的不多,吃完不过片刻,觉得有些发困。她胳膊上有伤,觉得可能是因此才会发困,便自去睡觉,谁知这一睡便是整个下午。
而在这个下午,整个小院已经翻天覆地。
方子笙屋里所有的卖身契,都被陈妈妈带着人从房里搜出来,就连丫鬟婆子,也被分批送走,唯独四个大丫鬟,吃了午膳昏迷的春暖和荼靡,还有清醒的新月和花开,都被关押起来。
等方子笙醒来之时,发觉整个人都无法移动,意识昏昏沉沉,四处望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吱一声,门被推开,薄暮中,一个人影分外陌生。
“谁?”
方子笙沙哑了嗓子,觉得口干舌燥,身体却无法动弹,如同被人用绳子五花大绑一般。
“醒了?”
这个声音也十分陌生。听得出是少女的声音,却带着冷意,寒意,还有浓烈的恨意。
人影越发走近,那是个做妇人打扮的少女,年轻的面容,枯瘦的身材,还有眼里不加掩饰的恨意。
“二小姐如今可还有和夫人顶嘴的勇气?”少女笑的发狠,“想起来了,二小姐不认得我。我曾是大小姐院里的松容。”
方子笙仍是不解,侧头盯着头顶上松容冷厉的脸。
“蟹甬一事,我成了大小姐的替罪羔羊。夫人本要将我发买,却被……”松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却被吴婆子用三两银子给买了,给她的傻儿子做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