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花开,此刻也认出来那胖硕身材娃娃脸的吴翎善。她顿下脚步,木然的脸上露出震惊。
双方都停下脚步,陪在吴翎善身侧的郑骏,见此场景,不由微微咳嗽了一声。
接着,吴翎善就看到,那厢七八步远的美貌少女,忽然擦去脸上陡然落下的眼泪,铿然拜倒,毕恭毕敬给他行了个大礼。而后,少女起身就往回走,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在这整个过程中,吴翎善只是若有所思地站着,不曾开口挽留,亦不曾上前多走一步。
只有跟在吴翎善的随从李戈,发现他家大人背负在身后的双手,都快扭成了麻花。
吴翎善抬头,对着天空重重叹气。他忽然想起在苏云笑出生之时,苏呈阗大喜,非要拉着他大醉三日的场景。
时光飞逝,光阴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吴翎善只觉得浑身疲累,回头一抱拳,语带倦意:“近平,你且回吧,我想自己走走!”
郑骏点点头,望着吴翎善虽然肥硕却有些佝偻的身影渐渐离去。
“在想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低沉的嗓音,惊醒了站在路边发呆的郑骏。
郑骏回头,发现陈图经正拎着一筐草药从外面走来。
陈图经面色灰暗,看起来心情似乎也不太好。
“没什么,只是想起些旧事,心里有些不痛快!”郑骏看向那筐草药,“这些便是你今日从空空寺里采来的?”
陈图经面色古怪道:“买来的……”
陈图经心中无比郁闷。从他毒王的名号在江湖上传来后,他就从未像今日这般,被人正大光明地威胁。
陈图经觉得,万虚明明是佛家高僧,明明该慈悲为怀,可他前脚跟自己说寺里花房精心种植的药草随便采,后脚就拿着一把算盘,一颗珠子一颗珠子地拨弄着,要自己给钱。
虽然那些草药价值昂贵,可万虚的要价更是离谱。这一筐草药,他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价三千两白银。若非这药已经采下,陈图经真想当着万虚的面,甩袖而去。
“这些药能够暂时压制二小姐体内的蛊毒,可保两个月蛊毒不发作。只是这买药的银两,得你付了。”陈图经说着,蹙眉将一张白条递给郑骏。
郑骏看着那张只写着“两千两白银”的白条,哭笑不得,随后吩咐云鹰准备银子送往空空寺,继而陪着陈图经一起走:“过几日,云妃回来,瑞雪宴上,我想让纯心和明家长女明穗一起去。你多费心,这几日帮纯心好好调养身子,好让她能撑上一日。”
陈图经有些诧异:“你要为她定亲?”
“这只是一方面!”郑骏摇头,“从大端和清婉分别前,她曾说,希望纯心能见见云妃。毕竟,当初若不是云妃出手相助,清婉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秦家借助云妃之名,举办瑞雪宴,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给秦家找几个好帮手,通过联姻的手段,巩固地位,也好给云妃和五皇子添些助力。”陈图经若有所思,“你可曾想过,如果纯心看上的是秦家的公子们,或者说,秦家的公子看上了纯心,让人来提亲,你怎么办?”
“绝对不行!”郑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冷厉,“我绝不会让纯心嫁入那样的人家。他们当年那样对待清婉,若非我亲眼所见,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是清婉的……哎……”
郑骏急得咳嗽起来。
陈图经蹙眉,一脸正经:“我只是假设,你又何必如此激动?不过,二小姐的身体比我想象中恢复的还要快,也许是因为她自小习武的缘故。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仅仅一日,她还是能撑得住的。……不过,我看你怎么有些咳嗽?随我去院里,我为你把把脉吧……”
正当郑骏和陈图经并排而行时,那厢跑的飞快的花开,已经回到了方子笙的小院里。
但见花开旁若无人地冲进自己的房间,反手掩上门,一跤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屋里不曾点碳炉,再加上没有人气,颇有些冰冷。花开垂头,静静地望着腰间挂着的那把手掌长短的小木剑,泪如雨下。
那把木剑,是花开七岁那年因为听了丫鬟们讲的鬼故事,吓得不敢睡觉,吴守颍听说后,亲自给她做的。说是让她挂在腰上辟邪压惊。
那把桃木剑做工虽然粗糙,却是花开的心头爱。这么多年,无论是坐过大牢,还是被人冷嘲热讽,又抑或是濒临生死,花开从未让它离身半寸。只有这样,她才有勇气努力地活着,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假装自己不是一个人,而一直有吴守颍的陪伴。
“姐姐?你在里面吗,找到二小姐了吗?”不知过了多久,听小丫鬟说起花开行踪的春暖,来到门外。
春暖正待推门,却听到院门外传来荼靡的笑声:“他不让我进去,我就缠着他,不停地和他说话,最后他就同意了……”
春暖这才转身,急匆匆往外看去。但见方子笙正和抱着两本书的荼靡,走在通往主房的甬道上。
春暖立刻追上去:“二小姐,郑六小姐方才来了,见您不在就又回去了。说是一会儿还要再来……”
方子笙一愣:“郑国公府的六小姐,郑宛凌?”
春暖点头。
与此同时,正坐在自己院里喝茶的郑宛凌,却因为郑芸潇的邀请,而特意派人去回了方子笙,说是有些事儿,等到下午再去赴约。
可就在郑宛凌去往郑芸潇的院子时,郑芸潇正因为刚听到的消息,而雷霆大怒。
原来最近在郑骏的插手下,方子笙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顺。可郑芸潇却苦不堪言。
郑芸潇本以为等郑骏消了气就会放她出去,谁知等来等去,等来的却是爹爹求黎阳城守为方子笙求得赴瑞雪宴帖子的消息。
郑芸潇在摔了一地的古玩珍器后,宋氏终于赶来了。
郑芸潇哭倒在宋氏怀里:“娘亲,我才是爹爹的嫡长女,她只是个野种,爹爹为何只为她考虑?爹爹让我禁足,不许我去瑞雪宴。可她郑纯心何德何能,一介庶女,还妄图攀龙附凤?娘亲,娘亲,爹爹为何如此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