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方子笙征战沙场,就算受伤,爹爹方国公方勇也会坚持让她自己走回去,如果当真走不动,就会有担架来抬她。就连军营里的至交好友韩明瑜,都不曾抱过她。
还有朱衡,方子笙和他相交四年,成亲三年,他却从不曾抱过自己。
没想到,来到这一世,有这么多人会因为怜她而抱她。这种感觉,还当真有几分新鲜。
“你别怪了悟。他是因为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嫁给了别人,才会一时想不开,做了和尚。所以他从心里痛恨所有女人。哎,说起来,了悟也是个痴情人。天下女人千千万,你说他何必单恋一枝花呢?”程三叹口气,眼眸亮亮,“小丫头,你是来找主持问诊的吧?”
“你怎么知道?”方子笙并不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很招眼。因为她此刻浑身无力,一浪一浪的痛楚从心脏处散发,那种被万虫噬咬的痛苦,让她脸色越发惨白。
方子笙在心底骂娘,这所谓的蚀骨之毒还真是痛的人要死了。
“我小时候身体虚弱,也曾在寺里待过一段时间。那时,有许多人向主持求医。只有那个时候,女人才被允许进寺里。但是主持已有许久不常为人问诊。……看来你家里捐的香油钱实在是不少啊,居然让方丈都动了心。”程三笑盈盈,“咦,小丫头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莫非是我抱的不舒服?其实是因为你太瘦了……硌得慌……”
“因为我觉得我快要晕倒了!”方子笙弯着嘴角,低声笑道。这个程三挺有意思的,却不是她早已习惯军营里男人们的插科打诨,怕是听到他方才的话,羞都羞死了。
话音刚落,方子笙意念一松,就理所当然昏了过去。
程三脚步一顿,眉间闪过一丝怜惜。这个小丫头,和琉璃一样,这么小,这么瘦,还这么虚弱。
程三叹口气,抱着方子笙,快步朝后院万虚大师的静室走去。
而此刻万虚的静室里,万虚正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对面的郑骏,问道:“这蚀骨之毒,极为少见,听说只有东于的王庭才有。那小丫头,小小年纪,怎会身中此毒?”
郑骏张了张嘴,苦笑道:“在下也不清楚。纯心她幼时被养在承州,等我将她接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她中了蛊毒。近来,一直是陈图经为她诊治,可他无法完全替她祛毒,所以他才让在下来寻大师。”
“陈图经?江湖人称毒王的陈小五?”万虚睁大眼,“你居然能请的动那个混小子?”
“在下与图经乃是多年好友,所以他才肯卖给在下一个面子。”郑骏有些汗颜。
其实陈图经是郑骏拐骗来的。郑骏本以为陈图经得知他在骗人,定会生气离去,不料这一住居然就是半年。如今想来,陈图经能心甘情愿留在郑府,很大一部分原因,或许跟那个长得像陈图经奶姐的丫鬟新月有关。
真是庆幸啊!郑骏轻轻一叹气。
“啧啧!陈小五这小子,去年听说江湖洛水山庄的庄主罗连赢,他的女儿,中了奇毒,几番请陈小五亲去诊治,他都不曾理会,只丢了一张药方给罗连赢的属下。好在那药方救了罗连赢的女儿,否则罗连赢怕是要发下江湖通缉令,要了陈小五的人头呢。”万虚笑嘻嘻,“听说那罗连赢可是花了大手笔,又是金钱又是美人的,送了不少给他。可他愣是懒得搭理江湖第一世家的罗家。他这脾气,老衲喜欢,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郑骏汗颜。他当真不知道万虚大师是个如此八卦的人。
“无怪乎陈小五不认识这蚀骨之毒。就连老衲,也是机缘巧合下,才认识这种毒的。”万虚挠着光秃秃的脑袋,“此毒虽然出自东于王庭,在以前,却根本无药可解。”
郑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万虚忙接口道:“你莫失望,老衲是说以前,并非现在。也算你运气好,如今高烈正在黎阳城,若是他出手,这蚀骨之毒也算是遇到克星了。”
“高烈?”郑骏百般思索,却从未听说过此人。
“高烈他……”万虚脑中闪过一个火爆脾气的老头,眨眨眼,忽然问道,“听了诚说,你和郑国公府虽是远亲,但其实关系特别好?”
郑骏不知万虚为何问起此事,沉吟着不知该如何做答。
万虚叹了口气,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高烈老头那脾气臭不可闻。这天下不知哪家姓郑的,曾得罪过他。为此,高烈发下誓言,说是他此生绝不救姓郑之人。”
郑骏一愣,结合到万虚方才问道自己和郑国公府的关系,觉得十有八九那个得罪高烈的人,就是郑国公府。可那个高烈究竟是谁呢?
不等郑骏相问万虚高烈的真实身份,只听外面的了诚慢条斯理地走进来:“主持,郑家二小姐晕倒了!”
郑骏一惊,当先冲了出去。
等方子笙醒来时,万虚大师正在为她银针扎穴,旁边是一脸焦急的郑骏。
“嘿嘿,小丫头,你可还认得老衲是谁?”万虚眉开眼笑,从怀里又摸出一颗糖来,亲自送到方子笙嘴边,“吃些糖会舒服一些。哎,都是老衲疏忽,忘了你体内的蛊虫闻到辟罗香会受刺激。那大殿前的炉子里烧的正是辟罗香,下次要玩,千万不要去那里了,你可知道了……”
方子笙哭笑不得。这简直是飞来横祸嘛。她冲万虚点点头,向四周看看:“那位程三师父呢?”
“程三师父?”万虚瞪大眼。
万虚身后的了悟笑起来:“郑小姐,程曦不是寺里的僧人,难道你没发现他并未身穿僧袍?”
方子笙舔舔嘴唇,觉得口齿间还残留着馒头的香气:“我以为他是带发修行……”
了诚想说,程曦若是要出家,左相程智琢第一件事就是拆了空空寺。可他想了想,选择隐瞒了程曦的身份:“程三是来给主持送酒的,他犯了错,才会被扣下来当苦力的。”
万虚在一旁默不作声。他捋着白须,若有所思地盯着方子笙的脸,心里念念有词。
半晌后,万虚才转头看向一旁关切方子笙的郑骏,说道:“郑老爷,老衲实在能力有限,无法医治令爱,不过……”